念君欢
可以如今和平盛世,皇城司也早不做那等阳奉yīn违、探人**的qíng报工作,但是架阁库可以说依然是整个大宋档案最详尽、秘密最多的地方,就是史官修史时也多难得进入,需要向上头申请。
因此架阁库有重兵把守,寻常想进入更是要用层层密令,经过几道关卡严查,一般人休想踏足半步。
而吏部甲库的职能便稍微宽松些,在朝或致仕,凡国朝大大小小的官员档案都收录在此,若要查谁,有迹可循。
董长宁竟然敢让人去探这两个地方……
傅念君听周毓白说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有点无法反应:“当真?”
周毓白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昨天太后娘娘千秋节宫宴,人多杂乱,夜半的时候架阁库一角失火……”
不言而喻,是董长宁底下的人做的。
“可有伤亡?”
傅念君心一揪。
周毓白点点头,“架阁库由禁兵把守,想全身而退自然没那么容易,禁兵都头张广言殒命,今天早上清理现场,发现一具焦尸,判定乃是昨日盗入架阁库贼人之一,现在此案已经移jiāo大理寺,由皇城司协办……”
傅念君哽住了。
董长宁这样的手段,分明就是用人命去换消息。
当日周毓白说有些事董长宁不是做不到,只是代价太大,大到可能要用人命去换,她还不觉得会如此夸张,可是今天,她信了。
两条人命啊!
“昨天盗入架阁库的人最少有两个,失火的时候还连带烧了一部分卷宗,但是也算是有所收获。”
周毓白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几张纸。
傅念君没有先看那用人命换来东西,只问周毓白:“还有人受伤吗?”
周毓白见她一脸自责的样子,软声道:“有,但是命能保住,挑昨天动手也是因为防卫懈怠,不然恐怕皇城司和董先生那里还要有折损……念君,这已经是最少的牺牲了。既然决定做了,就不要后悔。”
傅念君揪着自己的衣摆,觉得内心一阵翻涌,她手下也用人,却从没打算过让谁为自己去死。
虽然她也知道有时候这无可避免。
周毓白握住了她的指尖,因为chuī了风进来,他的手有点凉。
“董先生既然答应了,他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江湖人做事有江湖人的规矩,事已至此,你不要把什么都怪责在自己身上。”
傅念君叹了口气,眼中似如秋水盈盈,对周毓白轻声道:
“七郎,我从前心冷,但是如今,倒是怕不能给孩儿积德……”
昨天周毓白在席间对她说那样的话,可见他是很期盼孩子的。
周毓白却笑道:“这又是哪的话了?孩子的事,是上天的缘分,和我的……努力。”
傅念君瞪了他一眼。
“何况你与董先生是平等jiāo易,他又非是个开善堂的,日后自然会索取报酬和人qíng,你且看看他查到什么了吧。”
傅念君望向他:“你没看?”
“不是我的东西,自然不看。”
他倒又摆出了一副朗朗君子之风。
第567章 记录
傅念君握着那几张纸,也有些怔忡。
广陵郡王和幕后之人都是皇室中人,她却没想到,是皇室之人,在甲库和架阁库中便一定能寻得些蛛丝马迹,想到董长宁那天一口就答应了自己,恐怕他那时候就想到要走这一步了。
傅念君苦笑,不过随即念头一转,即便她早点想到她也不会走这条路,这两个地方不是寻常能闯的,就是单昀那样的高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何况为了脱身,一定需要对那地方有所破坏,就如昨夜那一场火,不知毁了多少珍贵的文书和档案。
可以说是个破坏和牺牲非常大的法子了。
周毓白或许在调查幕后之人的时候也曾想过,但是他也不会采用。
因为当时没有周昭这个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他是皇族,做这样的事更加有风险。
傅念君心念一动,但是这就说明,幕后之人可能也没有办法完全毁灭掉这些线索。
他的能力或许足够抹去在民间存留的蛛丝马迹,却未必连大内的架阁库都管得到。
这么想着傅念君便觉手中这几张纸分量更重了不少,立刻便打开去瞧那纸上究竟写了何等样的chūn秋。
周毓白一边睇着她的脸色,一边给两人到了温茶,心里却有股子不合时宜的庆幸。
他忍不住庆幸……昨日那一遭置气,他还没想好用怎么个法子再同傅念君说话,幸好今天这打了个岔子,她便依然还是从前模样,倒是还惦记着给他生孩子的事。·y
周毓白想到昨日自己还叫郭巡到书房问了一通便觉得有些尴尬,别看郭巡平日里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遇到这般事体却也只能搔着头说对他什么“对女人家还不就是讲究个脸皮厚”,周毓白只是一句未说便让他回去了。
他真的很想再扣他几个月月钱。
现下看来,幸而他的夫人与旁人不一样。
傅念君手执着薄薄几页纸,半晌过后,却觉得它们似千金般沉重,手腕竟微微有些发颤,额上也沁出一层薄汗来。
“七郎。”
傅念君忍不住将那几张纸的边角捏皱在手心,一双眼睛就这般定定地望着周毓白。
周毓白拧眉,向她摊开手,傅念君便把那几张纸递了过去。
他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脸色也一下子沉重起来。
纸上的事自然无可厚非是傅念君所好奇的,关于周云詹父亲广陵郡王周昭的消息。
傅念君还曾记得从前听闻的关于那周云詹的身世,他是广陵郡王庶子,却也是独子,皆因为周昭一生并未娶正妻,周云詹的母亲不过是一低贱的西域胡女。
只是她却不知道这短短几句里头,却跳过了很多事。
话还要说到太祖和太宗皇帝的亲弟弟秦王周辅在世的时候,他与继长兄之位登基的太宗皇帝关系并不如何亲厚,从在朝握有一定权势的王爷渐渐变成闲散宗室,而他的次子周昭生得风**俊俏,少年时便喜欢外出游历,常一年半载不归,家里要替他说亲事,他也不肯配合,只往外走,便是父亲和长兄都找不到他的人,如此也管不得他。
直至有一年回京,周昭却跪在父母面前,说自己已然在外成亲,恳求父母成全。
秦王周辅自然不肯认这亲事,尤其是听说此女似乎还不是汉人,更不肯同意,直言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算不得亲,还要替他另寻佳妇。
周昭与老父大闹一场便离家而去,一年多后,却领回一个身怀有孕的西域胡女,眉目鲜明,颜色甚异,似是突厥人后裔,当下周辅便被气了个仰倒,发誓要将这“妖女”赶出门去。
这些家丑,当时肯定是被他们给捂严实了,却还是有一星半点的消息透出来,只言周云詹的母亲身份低贱,碍于他是周昭独子,却也不得不叫秦王府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