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
她很冷静,接受现实也很快,只是对他说:
“暂且我愿意做你的笼中鸟,但是我希望你别杀那些无辜的人。”
门外塔列葛又在高声催促萧凛了,萧凛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桌前的女人,吐出了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三个字:
“我尽量。”
傅念君稍微松了半口气,很快门又打开了,一身láng狈的夏侯缨走了进来,门口还能见到隐约两个高壮的身影。
傅念君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么样?”
夏侯缨朝她摇摇头,然后很快扫视了她一圈:“你呢?”
傅念君叹了口气,“一切都好。”
然后想了想,还是说:“董先生的手下去驿馆了,你可有见到?”
夏侯缨遗憾地摇摇头,说道:
“那个契丹人直接将我带到了一处民宅,接了个老妇人,用马车将我带到了这里。”
她顿了顿,继续道:
“我看这几个人与耶律弼并非是一伙的,他们要带我们单独走了。”
夏侯缨的推断也符合傅念君之前所有的猜测,她点点头,对夏侯缨说:
“不错,他们早有防范董先生来劫人,耶律弼和他身边的人不过是个幌子……现在我只盼董先生他们能够顺利脱身了。”
夏侯缨吃惊,一双眼睛不由也瞪圆了,显然有点难以理解这一夜发生的这接二连三的事。
外头的街道上似乎也有隐隐的吵闹声传了过来。
毕竟杨知府府上也出了事,这就是惊动了官兵……
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傅念君叹了口气,还是对夏侯缨说:
“我们先休息吧,明天怕是要赶一天路的。”
第597章 夕阳
这一夜傅念君和夏侯缨并肩躺在chuáng上,却都了无睡意。
朦朦胧胧间,傅念君似乎总能够听到耳边的厮杀声和叫喊声。
明明驿馆隔了她们半座城,所以听到的这些声音多半都是她的臆想。
睡不着了索xing坐起来,天色已经放亮,很快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傅念君和夏侯缨本来都是和衣躺下的,因此也没什么不方便,很快开了门。
门外站着萧凛,他换了一身衣服,没再装那把大胡子,浑身却带着浓重晨露的冰凉气息。
他对门内两个女人说:
“都准备好了吗?马上就要走了。”
他的口吻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傅念君和夏侯缨本就是身无长物,根本无从准备起。
唯一还留在身上的,是傅念君昨夜里割了努赫喉咙的那片利刃,擦gān净了重新贴身带着。
这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了,萧凛也没有夺走它。
萧凛借着朦胧的曙光看到傅念君身上似乎未穿外袍。
她那件衣服上全都是血迹。
他说:“先等等,我拿两身衣服来。”
很快,衣服和热水都送了过来,傅念君和夏侯缨用最快的速度梳理好,便坐上了门口等着的马车。
这一小队契丹人都改变了装束,看来只不过是普通的契丹平民。
傅念君进了马车,才见到了夏侯缨昨天提及的那位老妇人。
那老妇人六十多年纪了,头发花白,板着脸一言不发,手边一个青布包袱皮,片刻之后,傅念君才意识到她和她手边的这个包袱是做什么的。
这老妇人竟通些易容术。
这就不难解释萧凛那瞒过了耶律弼的装扮,甚至是周绍雍脸上……
等到马车出城,第一次歇息的时候,再次下车的傅念君和夏侯缨,此时的面孔却是大不一样了。
虽然傅念君的眉眼之间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但是粗粗一看,几乎是不会有人认为面前这个皮肤五官都不算出彩的年轻妇人是堂堂淮王妃了。
萧凛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傅念君这模样,点点头表示认可。
傅念君和夏侯缨明显感觉到这一次赶路和先前不一样了,不仅脚程更快,看管她们的护卫明显也是萧凛身边的jīng英,护思那样的,只配做个马夫。
就算是坐在茶棚里喝茶,傅念君目测两边坐下的几人,腰间的刀随时都能拔出来。
她要想逃,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出了大名府,就是胡汉混杂之地,而且萧凛专绕开厢军驻地,挑一些胡人更多的杂乱城镇走。
有些地方根本就是三不管地带,qiáng盗悍匪层出不穷,他们是胡人装扮,又都生得高大威猛,寻常不敢有人来寻衅,傅念君心里也清楚,在这种地方,就是萧凛放她逃,她恐怕也很难平安走回头路。
除非董长宁的人再次追上来。
但是傅念君想到了萧凛那天早上的样子,心知恐怕董长宁的人没占到什么便宜。
董长宁手下有一批能gān的江湖人是不假,应付寻常的官兵都是绰绰有余,可萧凛是什么人,他身边的护卫又都是什么人,是辽人里头都难逢对手的悍勇之士,董长宁和他们硬碰硬的话只能吃亏。
萧凛又是惯常行军打仗的,知道如何隐藏行动路线,显然他早前也都有准备,董长宁要跟上他们的脚步,恐怕更难。
傅念君和夏侯缨偷偷地想留下记号,但是哪怕她袖口上的布短了半寸萧凛都能发现,只是冷笑着劝她别白费力气。
眼看就要进幽州了,傅念君却还没有办法想出个好主意来。
这天许是因为进了辽境,萧凛有所放松,不再行路至半夜才投宿,在一处较和平富庶的小城里,包下了一整间客栈用作休憩。
往北走之后,天气就凉的快了,傅念君在路上购置了一领厚厚的皮裘,裹得严严实实地在客栈三楼半开的一间阁楼里看夕阳。
天空万里无云,而北地连将要落下的太阳都似乎格外大一些。
她望着的方向,是西方。
身后有动静,傅念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萧凛走到她身后,两人自那天后,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好好再说过话。
萧凛看着她裹得像熊一样,不免觉得夸张,说着:
“还没到冷的时候,你怎么就穿那么多?”
傅念君头也不抬地说:
“怀了身孕,畏寒。”
萧凛顿时呼吸一窒,良久才gān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你怀了……身孕?”
“是。”
傅念君还是撑着下巴看夕阳,并没有任何qíng绪波动。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说了如何?”傅念君反问:“你能放慢路上的脚程?还是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孤儿寡母?”
萧凛被她一句话噎住了。
他们是用汉话jiāo流的,他觉得她实在伶牙俐齿,字字带刀,不戳人心窝子就不肯罢休。
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到她现在根本看不出来的腰身上,心里好似突然生出一股闷气无处发泄。
他知道这就是她的目的。
傅念君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他,因为她知道很快就要进幽州了,她知道萧凛几次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