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山泉有点田
但这项他们自己激动不已的计划,却没有得到长辈们的支持。
被训斥“胡闹”都是轻的,还有人直接被请了家法,打得下不来chuáng。相较之下,齐老三和安氏已经算是相当开明了,只是对着石头唉声叹气,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还是周敏主动开口问,“这事是谁先提的?你们怎么就想着要出去了?”
“没有谁先提,就是阿光叔走了之后,大家都有些不忿,觉得纵使没有他,我们自己去也不碍。”石头当然不会说实话,立刻将这个随大流的借口拎了出来。
周敏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石头不像是那么冲动的xing子。但这种事也说不清,他一个年轻人,一时冲动是很正常的,尤其是还有其他小伙伴鼓动的qíng况下。再者周敏自己本来也有让他出去见见世面的计划,只是没想到会那么早。所以她倒不像其他家长那么反对,细细问起他们的规划。
石头是真的认真考虑过,所以计划里虽然有不足之处,但已经算得上周全。为此他还去咨询过冬叔这些过来人,问到了不少宝贵的经验。至少周敏觉得,只要运气不是太糟糕,遇上盗匪之流,他就算赚不了多少钱,平安归来总是没问题的。
安氏在旁边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担忧,伤心的是没想到石头竟一门心思想出去,还瞒着众人偷偷准备了那么久,也可见的是不会改了的;担忧的是他这么一去,没人照应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见周敏问得这么仔细,忍不住道,“敏敏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让他胡来?”
周敏道,“这也不是胡来,他能想得如此周到,出去历练一阵,自然就更有出息了。娘难道愿意他一辈子留在村里,连外头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么?”
安氏皱眉道,“我就这一个儿子,宁可他没出息,也不想他再出什么事。”
周敏:“……”
她一时有些失语,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头去看齐老三。
齐老三其实也并不希望石头出去,但他是父亲,考虑事qíng的角度又跟安氏不同。安氏可以撒泼说“我宁愿他不上进”,他却不能。见周敏看过来,不由生出几分无奈。
他是知道石头的心思的。这会儿见石头肯舍下周敏出门,无论他是想通了死心了,还是想再搏一搏,做爹的总归不能拦着他的路,只能向安氏道,“胡说什么?孩子知道上进是好事。趁着现在咱们都还年轻力壮,放他出去走走才是正理。”
他开了口,安氏就是满心不愿,也无法说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甘的道,“你们都是好人,一家子只我一个坏人,要坏石头前程的!”然后一气之下转身走了。
齐老三连忙跟出去,见她只是往菜地走,这才放下了心。又回头瞪了石头一眼,“你既然都打算好了,我们也劝不动。只是外面不比家里,处处小心谨慎,别让我们为你悬心。”
话虽如此,但石头当真出门了,这一家人哪一个会不挂心的?
等齐老三也走了,就剩下自己跟周敏两个,石头才陡然生出几分心虚来。但既然决定要走,他心中对周敏的眷恋就胜过了那种怕她知道的局促紧张。他很想向周敏jiāo代几句,至少让她等着自己。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想了想,只问,“敏敏,你想要什么?回头我给你捎回来。”
周敏想了想,道,“听说各地的风物不同,你见到什么不同的东西就带一点回来吧。若有不认识的植物和种子之类,也可以带回来看看。”顿了顿,又道,“不过,咱们家许你出去,其他却未必,若别人都不去,你待如何?”
“那我就一个人去。”石头道。
他的本意也不是带着人出去见世面,这些人都不出去,还省了他的功夫呢!
周敏便又道,“也罢,不管有几个人,回头我跟唐大哥开个口,少不得让他家的商队捎带上你们一程。路上跟着学一学,好歹别吃亏。”
石头听她这样说,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表。他既感动于周敏肯为自己开这个口,又不希望她为自己向别人低头。可他更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否则之前也不会有齐阿光的事了,便只是重重点头。
大不了这份恩qíng,自己提前还了,不让敏敏为难。
周敏不知他心里所想,已经开始盘算着给石头带多少盘缠了。
在这一点上,安氏的心思跟周敏不谋而合。在被齐老三劝回来之后,安氏便也开始为石头打点行装。也不知她从哪里翻找出那许多东西,装了满满两大箱子,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周敏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劝她,“娘,带这么多东西太累赘了,虽然大部分时候可以雇车雇船,但遇上道路不便时,也拿不动这许多东西。不如多给他带些钱财,路上花用。”
不过,倒也被安氏勾起了她的一番担忧,帮安氏将箱子减少到一个之后,又拉着石头研究了一日,给木箱加上了滚轮,可以像个行李箱一样拖着走动。虽然这时候的路况堪忧,这种轮子走不了多久,但搬上搬下的时候多少可以省点力气。
过了一天,说动长辈让自己出门的,除了石头之外,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九叔公的孙子阿明,一个却不是齐姓的人,是郑阿秀的堂兄,叫做阿宏。两家长辈都是开明又有见识的,才肯放孩子出门。
周敏便亲自带着三个孩子去找了唐一彦。
这件事村里都传遍了,唐一彦自然也知道。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也不好cha手,所以只当做不知道。这会儿周敏带人登门,他自然满口答应。转头私底下才问周敏,“你这个弟弟虽不是亲的,但我平常见你待他的心思,只怕亲姐姐也比不上,真舍得把人放出去?”
“玉不琢不成器。”周敏道,“似唐大哥你这样富贵人家的公子,也要出来自谋营生,我们家的孩子又岂能娇惯?总叫他知道世qíng不易,将来才能继承家业。否则这一点产业,可经不住抛费。”
唐一彦失笑,“怎么倒扯到我身上了?我做的这些事,哪件不是依着唐家?”
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怅然之色。似他这样的出身,就算想不依着家族做事,只怕也不会被允许。除非有经天纬地之才,否则根本跳脱不出这个框架。但如有了那样的才能,又何必非要跳出家族?那时就不是家族给他添助力,是他给家族增光彩了。
这种念头多少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所以他也没说出来。转头去看周敏时,忍了再忍,才没有问出她对自己的婚事究竟如何打算。这种事,不是他应该提的,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
唐家的船是时时来往的,既然商定了要走,石头也就不打算耽搁功夫,第二天一早,就直接登船离开了。
一家人少不得前去相送,村里人也有不少来凑热闹,将不大一个码头挤得满满当当。
村人们不肯送自家孩子出门,对他们三个倒是充满了期许。
寒暄一阵,开船的时辰到了,石头便走到齐老三和安氏面前,跪下“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又看了周敏一眼,便gān脆利落的转身登了船。阿明和阿宏两个少年人满怀对未来的展望与激qíng,也没多少离愁别绪,迅速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