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山泉有点田
果然很快进去通报的人就出来了,“五爷说,请客人往后园水榭去见。”
这会儿已经入夏,天气热得很,邱五爷病体虚弱,用不得冰,所以一到夏天就搬到后园湖边水榭里起居。虽然不是正房,但把人请到那里见面,也可见重视。
于是周敏和石头两个土包子就得以游览了一番有钱人家的园林。
虽然周敏后世曾经去过不少名园里逛过,但就连故宫这种等级的文物都衰败得看不出多少皇家威严,更何况私人园林?再加上游客摩肩接踵,比菜市场还热闹些,哪里及得上这种主人还在,每年jīng心维护保养的园子?
到了水榭,也不进屋,自有人上前,把他们引到靠湖的廊轩。周敏一路走来,只觉得这水榭比其他的建筑物都更费工夫,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一路走一路看,冷不防停下来时,她还在品味外头看见的廊柱,一抬头才发现邱五爷已经在这里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头发挽在头顶,以玉簪固定,懒懒的斜靠在栏杆上,背后就是一碧平湖,将他那绝色的容颜都趁得寡淡了几分,却更像是绝品的山水画,真有几分道家飘飘yù仙之感。
“这回又送了什么?抬上来我看看。”见人来了,他才坐起身,开口道。
两个仆人将竹筐放在地上,退了下去。周敏便亲自上前将之拆开,“是今年才种出来的新鲜玩意儿,这不就送来给五爷品鉴了?”
“哦?”邱五爷扫了一眼筐里的土豆,似笑非笑的道,“但我怎么听说,有人往县城送了两筐什么土豆,引得县太爷十分开怀。听说这土豆亩产足有二千金,消息一传出来,就连城中大户也都为之意动?”
邱敏不由汗颜,人家的消息可比自己灵通多了,这么一来,倒显得她不重视邱家,先把好东西送到县城去了一般。
她qiáng笑道,“五爷就别取笑了,您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县衙的土豆也是我送去的。只因村中有人在衙门里当差,这才想借着送东西走动一番。”又qiáng调道,“送到五爷这里来的,都是jīng挑细选个头最大的,不敢有半分怠慢,还请五爷明鉴。”
邱五爷笑了起来,“你瞧瞧,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倒解释了一大通。你既住在这高顺县治下,晓得与县衙疏通关系,这才是应当的。至于我这里,你的心意,我是尽知的。”
“多谢五爷体谅。”周敏又将另一边笼子里的两只兔子亮出来,“这一双兔子,是孝敬五爷的心意。”
邱五爷闻言眉峰微微一动,“我也没那么老吧?怎么就要人孝敬了?”
“五爷说笑了。”周敏不是很耐烦那些逢迎的话,便直接将话题转开,“去年冬天我们进山换东西时,有人拿了一对兔子来换,恰是一公一母,就留下养着了。照料的事都是我这弟弟在做,十分尽心,今年开chūn便生了一窝小兔子,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五爷不嫌弃,就请收下。”
“收下倒是无妨,”邱五爷盯着两只兔子看了一会儿,才问,“但你这兔子究竟是送来给我养,还是送来给我吃?”
周敏顿时呆住。
穿越的时间太久,接触的又一直都是广大基层人民群众,见到一口ròu就恨不得塞进嘴里的那种,所以周敏都快忘了,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群“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的中二病伪圣母。
更没想到邱五爷居然也有犯这种病的嫌疑?
吃惊jpg
“哈哈哈哈哈!”见她脸上露出这样的表qíng,邱五爷却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甚至笑到肚子痛只能靠在栏杆上一边笑一边揉肚子,半分仙风道骨的感觉都不剩了,倒是美貌居然并没有因为这种失态的笑而减损,恰应了那个词,花枝乱颤。
周敏一脸黑线的看着他,石头更是眼睛都瞪起来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去揍他一顿。好在周敏及时发现,把人拦住了。
最后还是邱五爷自己笑够了,才仿佛有些无力的倚在栏杆上道,“我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只是我这里的厨子怕是没做过兔ròu,这却怎么好?”
“这却不必担忧,这兔ròu无论红烧、炭烤、小炒还是炖汤,都是相宜的。”周敏道,“想来邱家的厨子经验丰富,稍微摸索,即可做出美味。”
“听起来齐姑娘似乎对此道颇为jīng通,”邱五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不知能否请齐姑娘去厨房指点一下我这里的厨子?”
“这……”
周敏正要拒绝,邱五爷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二人一路过来,只怕腹中早已十分饥饿,等这兔ròu做好了,就留在这里用个便饭如何?”他说着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土豆,“再说,这土豆又是何等吃法,齐姑娘总该给个主意吧?”
其实吃是人类的本能,钻研美食更不用说。俗话说得好,在中国就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大家见到一样陌生事物,第一反应多半会是“能?怎?好?”,即便周敏不说,厨师们依着经验,做出来也不会太差。
不过既然邱五爷开了这个口,周敏就不好拒绝了。
但是这一去,就只能将石头留在这里了。周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石头虽然早熟懂事,但实在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周敏怕他会怯场。
不想石头反而主动开口道,“阿姐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立刻有人上前来领着周敏去厨房,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邱五爷和石头——这么说也不对,至少邱五爷身后那位瑞声始终都在,只不过这人的存在感实在太低,让人很容易忽略他。
要说石头一点都不胆怯,那是不可能的。好在他天生沉默寡言,脸上也少有表qíng,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低头坐在那里。
邱五爷把人打量了一回,才问,“你叫石头?”
“我叫齐世磊。”石头抬起头来,一板一眼的道。
邱五爷不由笑了一声,“好名字!是谁取的?”
“是我爹。”石头惜字如金。
邱五爷“哦”了一声,“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倒是还不曾问过你们家的事。你家里有几口人,平常都做什么?”
其实他并不是没想起来问,只不过周敏看起来就很jīng明,不是能套话的对象,邱五爷也犯不着为这个让她警惕。这会儿见只有石头,也就随口问了。
石头绝对贯彻有问有答的说方针,问题之外的,半个字都不提,“家里四口人,爹娘,阿姐和我,平常就是下地做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小小的心里对邱五爷这个人,有一种非同一般的警惕与戒备。他做不到周敏那样从容周旋,索xing就少说少错,回头将这些问题记下来,再去说与阿姐就是。
“原来如此。从前倒是不曾见过你们到镇上来,如今来得却多。——你阿姐年纪瞧着也不大,怎么你爹娘竟放心么?”邱五爷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