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山泉有点田
然而一问才发现,齐慧居然非常希望冬婶这一胎能够生个弟弟。
在这个时代,娘家是一个女人的靠山,能让她仗腰子的存在。齐慧对于自己要嫁出去的未来十分清楚,而家里没有兄弟,将来无支撑,在婆家就难免气弱。
所以冬婶若能剩下一个男孩儿,这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周敏没想到她居然能想得那么长远,毕竟齐慧比石头还小些,今年才十一岁。
齐慧比她更惊讶,“敏敏姐难道就没想过这事么?”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也是,石头那么听你的话,什么事都不用愁了……”
说实话,周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对她来说,要做的事qíng太多了,根本分不出心思在这上面。再说,她这具身体现在才多大啊?十五岁,放在现代还是上初中的小姑娘,谈个恋爱还得偷偷摸摸的,那叫早恋!考虑终身大事,未免也太早了些。
但是现实问题也不能不考虑,毕竟这个事还真不能说是她一个人的事,对这个家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不过,说到这个,周敏也觉得有些惊讶。
按理说,她在整个万山村的姑娘们之中,不说是最出挑的一个吧,至少也排在前面。但是她那几个小姐妹们都已经陆续有人登门说亲,自家这里却是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种事,周敏作为姑娘家,也不好直接开口问。而且她自己本来也对这件事并不热衷,没人登门提亲那是再好不过。最好能让她继续安生的待上几年,把手里的这摊子事理清楚再说。
说来也凑巧,在齐慧提到这件事之后不久,周敏就听说,阿秀的亲事定下了。接着,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村里好几个姑娘都说定了亲事。
虽然成婚的日子有先后,但从现在开始,她们就是待嫁的姑娘了,娘家通常也不会让她们再下地gān活,好吃好喝的养上几个月,绣绣嫁妆、养养身子,等着男方来迎亲。
万山村是个同姓村的劣势在这种时候就显露出来了,姑娘们基本上不可能在村子里找,只能嫁到其他村子里去。虽然距离还是很近,但彼此来往就没有一个村子住着方便了。
这也意味着,以后周敏跟这些小姐妹们见面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这几天,天天都有人来找周敏说话,而且话题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绕不开亲事。而且周敏还发现,一旦说到这个话题,其他的姑娘们看向她的视线就会有些变化,绝不是她的错觉。
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家至今无人登门提亲的缘故,虽然心里不在意,但不停的被提醒着这件事,周敏的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烦躁。
有什么方法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不结婚就好了。
好在很快,冬婶生产的事就转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冬婶是夜里发动的。冬叔被叫醒之后,便立刻跑到齐家来叫人。等安氏过去照看冬婶,他和齐老三才匆匆跑去请人。村子里没有专门的接生婆,都是请几位上了年纪,生产经验丰富的婆婆过来帮忙。
周敏和石头也被叫起来了。别的事qíng帮不上忙,但跑个腿,烧个水之类的事还是没问题的。
农村里也没有产房的说法,讲究些的人家,不许媳妇在屋里生产,怕见血光之灾,就在牛棚里铺了新鲜的gān稻糙,把人挪进去。若是不讲究这些,直接将chuáng上的被褥收起来免得污了,再添些gān净的稻糙便是。
周敏带着石头过来时,这会儿安氏正在收拾chuáng铺,齐慧则紧张的跟在安氏身后,紧盯着她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见此qíng景,周敏只好让石头去把冬叔家的稻糙抱出来,自己则去厨房,将灶上的大锅仔仔细细的洗了十几次,然后才开始烧水。
等到一锅水烧开,房间里已经准备就绪,齐老三和冬叔也已经把人给请来了。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紧张的等待。
每一次生产,对女人而言,都像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虽然冬婶身体qiáng健,而且并不是头一胎,但毕竟距离齐慧出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而且她本来就有些发福,孕后更是胖了十几斤,生产的负担也着实不小。
虽然电视里看过不少,但这还是周敏第一次在现实中的旁观生产这件事,从头到尾心都是跟着揪着的,只觉得这一夜简直说不出的漫长,好像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头。
屋子里灯影昏暗,守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面带紧张之色,紧紧盯着房门,期望之下藏着隐约的担忧,那神qíng看上去竟是如此相似。
周敏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人类对子嗣如此看重了。也许除了自然的生殖崇拜之外,这种生产时所经历的痛苦,也会让人对新生的小生命报以更多的重视与期盼。
直到天将破晓时,屋里才传出一声细细的婴儿啼哭声,所有人的心也就跟着落了下来。
生下来了。
“母子平安。”留在房间里给接生婆打下手的安氏推门出来,说完这句话之后,才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趁着众人高兴的时候,周敏从房间里溜了出来。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天边一线光明陡然出现,然后飞速的扩散开来,将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黑暗一点点驱散。
那种仿佛能够dàng涤一切的力量,让周敏的心神似乎都跟着震了震,熬了一夜本来有些颓然的jīng神都重新振作了起来。
这一瞬间,周敏脑子里不知道为何忽然出现了一篇自己曾经背诵过的课文,张晓风的《敬畏生命》,并且忽然了解了她的那种清楚明晰的“遇见生命”的折服于感动。
“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周敏小声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所以明了了生的艰难,才能够怀着感恩的心把当下的每一天都过好。当有一天回归于死亡的怀抱,回想时至少不必为虚度光yīnlàng费生命而悔恨。
周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第一抹太阳光刺破云层,最后一点黑暗也在这光照之下彻底隐伏,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一转头,便见石头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周敏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见你好像在出神,就没有叫你。”石头说。实际上,在那个时候,他有一种近乎野shòu一般的直觉,觉得那一刻的周敏恍惚间好像离他很远,随时都能消失似的。他不敢贸然开口打扰,但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也就跟着站了那么久。
“没事。”周敏说完这两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进去看过那孩子了吗?”
“看过了,红通通皱巴巴的,而且好像还有点黑。”石头忍不住道。
周敏不由失笑,“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等长开了就好了。你小时候不也一样?”
石头不由嘀咕了一句,“我小时候是什么样你又没看过。”
周敏本来想说当然看过,但想想两人年龄只相差三岁,而大部分人开始记事的年龄都是四五岁,何况她又没接收到原身的记忆,说这种话题总让人感觉很心虚,只好略过不提,回家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