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孟逊写了回信,叫人送回给颂功。
朱老爹听了颂功的转述,十分不解,他本能的替江烟辩解:“她能有什么谋算?不过就是小姑娘家家,一时异想天开罢了。”
颂功硬梆梆的道:“江烟姑娘有没有谋算,跟我没关系,我只管把爷的吩咐带到,至于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朱老爹见颂功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敢嘴硬,只得应承道:“行,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套红绡的话吗?套就套呗,红绡对自己虽有戒心,到底是亲爷俩,还有就是,如果红绡真想跑,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成,不还得借助自己的帮忙吗?
朱老爹倒是挺自信。
江烟倒是半真半假的道:“总之过几天我就离开京城。”
朱老爹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红绡这么胆大妄为,下意识的反问:“你要去哪儿?你能去哪儿?你想去福建?”
江烟原本想否认的,可随即又想到孟逊早晚要找到朱老爹头上,既然世人都会往福建那个方向想,她就顺了他们的意又如何,当下垂眸道:“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颂功把消息传到孟逊那,孟逊半信半疑,但山迢水远,他一时也照顾不到,只吩咐颂功、颂德好好的监视着就成。
曲江烟言出必行,半个月后,京城里一切安定,她收拾包袱就走。等朱老爹知道信儿,气得捶胸顿足,直骂“死丫头,白眼láng”,却也没办法。
自有人悄悄跟着曲江烟,因孟逊态度十分纵容,也没人抓她回府的迹向,是吧颂功等人不敢妄动。
曲江烟还只当自己多疑,时不时的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生,只得放下心,只当一无所知。
曲江烟在离京城三百多里地的小镇上安顿下来,颂功派去的人也就在附近暂住,只等孟逊回来。
孟逊的想法很简单。江烟一门心思的要往府外头跑,不过就是厌倦府里的妻妾争斗罢了,可哪里也不是天堂,她只当府外的生活就能甘甜如蜜?幼稚。
既然她有福不享,那就如她所愿,让她尝尝外面的生活是什么味道。等到她真的看尽人间甘苦,自然而然就会主动回来了。
他所料不错,短短的两个月,曲江烟已经尝遍人世艰辛。
她没有多少盘缠,只是在路上当了几件随身首饰。从前买首饰时动辄便是几十两银子的花销,她从没眨过眼,早已习以为常。至于孟逊给她的首饰就更贵了,最贵的千八百两银子也不止。
她不yù引人耳目,都是拿的不起眼的首饰当的死契,但也都是真金白银,且做工jīng致,可送到当铺里也不过当个几两银子罢了。
她在小镇上是初来乍到,因眼生,不免被人欺负,赁个破败的小院子要被人讹诈,买些家具也要被人敲竹杠,料想中的“民风淳朴、善良热心”她是一点儿都没瞧着,反倒满大街都是市井百姓的小jīng明小算计。
江烟说不清的失望兼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不知名的榜单,心说还不如不上呢。嗯嗯,这回不知名的榜单也没得上了……
第二卷:驯·服
第80章 问罪
不管怎么失望,曲江烟努力的调整心态适应现在的生活。她做过人上人,也陷入过烂泥,只有离平民百姓的生活最远,最困顿最láng狈的时候难免有些向往,只当都是桃花源记里的世外桃源,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和睦,或种几亩薄地,或是开间小商铺,总能自给自足,生活舒适。
可真的融入进来才发现,现实和想象根本不是一码事。
父母对子女是有偏颇的,并不能一碗水端平。困顿些的,遇上灾年荒年,父母会不眨眼睛的卖掉儿女。
就算生活稍好,但百姓的生活不够优裕,反倒更容易锱铢必较,为了一只碗,老子可以一巴掌将儿子打出血,为了一文钱,儿子可以打骂老子,甚至下手毒害。
兄弟可以因父母偏向而反目,姐妹之间因一身衣裳而相互妒嫉,就为了一身衣裳,撒起泼来,动辄打骂相向。邻里之间更非一团和气,为了一颗jī蛋能大打出手,看谁家日子过得好,明里暗里给人下绊子,看别人活得不好,则冷嘲热讽……
曲江烟自然不会跟着计较,可她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在这里住得久了,耳濡目染,会养成他们的习气。甚至就算孟逊真的不理她了,她能找个普通的男人嫁了,也要面对婆家人、邻里等等之间的jī毛蒜皮。
她不计较?她没有多少不计较的资格,别说她现下手里的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就算她始终有银子,面对这样的处境,也是九牛一毛,全投进去也不过是听个空响,生活像个无底dòng,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将她盘剥得一文不名。
她计较?难免沦落。将来等她生了孩子,因为贫穷、匮乏,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勾心斗角,用卑劣不入流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亲人。
也不怪寒门子弟非要寒窗苦读,争相往上流社会挤,虽说有人的地方就离不了争斗,但总归斗的手段没有这么直白和拙劣。
曲江烟给自己打气,她不会总混迹于市进百姓中的。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偶尔听人说起荆州王造反不成,被当今陛下派去的锦衣卫斩首抄家,她便知道是孟逊办的好事。
荆州王是否真的造反,曲江烟表示怀疑之余也表示与自己无关,孟逊办这样的事儿多了,自然手到擒来,端看这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回了京城。
但始终没动静,也没人打扰她的生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搜寻自己无果,已然放弃,净等着披红挂绿,安分的迎娶他那好表妹?
要真是这样,曲江烟会拍手称庆。
可惜,这天她才回家,就见院门外站着一群人,为首的就是颂功。曲江烟腿一下子就软了,转身就跑,颂功却已经开口道:“江烟姑娘,爷可是等你好半天了。”
不远处有锦衣卫的人慢慢靠近,虽未穿官服,但各个持剑带刀,曲江烟也知自己跑不掉。她只能硬着头皮进院。
到这会儿,她也明白了,这几个月,她根本就没能逃离掉孟逊的眼线,没人动她,不过是得了孟逊的授意,给她一个苟延残喘的时机罢了,孟逊办完了差事,有了时间,这不就立刻带人直接杀奔她这来了?
屋里孟逊就站在窗边,一直背手看着她,等她进门,也只是道:“许久不见,江烟,你长能耐了啊?”
曲江烟一声不吭。她被孟逊抓了个现形,说什么都是狡辩,事实俱在,她却不想认罪,那就随他处置好了。
孟逊大步过来。
曲江烟下意识的后退。门早就被人从外头锁了,这房子又小,不过才往后,就靠到了门板上,发出咣一声响。
孟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不吭声?你不是一向牙尖嘴利,能言巧辩的么?你倒是跟爷说说,你是怎么跑到离京城好几百里这穷荒僻壤之地的?”
曲江烟被他捏得下巴生疼,偏了偏脸要躲,被孟逊qiáng横的又扳回来。曲江烟自知小命难保,多说无益,只咬着唇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