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晃没有回答，只问道：“北胡军营是个什么布置？”

　　常诺指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帐篷，“王爷您看，栾城前重兵防守，人数约为两千人，两刻一换，每次换五百人。后方帐篷像是士兵睡觉的地方。”

　　李晃他们隐在灌木丛后，天气完全暗了下来。下面北胡的营帐间燃着寥寥几盆明火，大多数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到白影。

　　“看不清啊。”李晃道。

　　“王爷，属下想，我们不如下半夜就潜进北胡后方营帐去，悄悄地一个帐一个帐的杀。”

　　李晃沉思片刻，这个想法很冒险，深入敌人内部，一个不小心，哪个帐内没有一下杀gān净，让人叫出声来，后果就是死。

　　李晃思考一阵，说道：“这样，我先去栾城里看看qíng况，你们先在这等我。”

　　李晃带着卫七，两人绕过北胡大营，到了栾城西门。

　　栾城是座很有历史的城墙，城坚池固。城墙足有两丈高，用青色的方石砌筑而成。

　　城门上站着守军，飘扬的旗帜上写着‘沈’字。

　　李晃两人隐在夜色下，城墙太高，他们跃不上去。李晃轻声喝道：“城门上的兄弟，我是朝廷派来的援军，你们别大声回话，宋沥泉校尉可在城里？他认识我，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墙上的守军本来乍一听城下有人还有些受惊，听完李晃的话，又听她提到宋沥泉的名字，都有几分相信，轻声回道：“墙下的兄弟，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躲，我等去请宋校尉过来，等验明了身份才能放你们上来，兄弟见谅。”

　　李晃听着城墙上的守军一口一个兄弟的叫她，心下感到很暖，“好，兄弟们还请尽快。”

　　墙上再没有动静，李晃两人猫在墙下等着回应。

　　没多一会，城墙上传来宋沥泉的声音，“请问城下是哪个兄弟？”

　　李晃认出他的声音来，轻声低喝回道：“是我，宋校尉还记得我吗？”

　　宋沥泉听到城下传来梦回千万遍的声音，浑身一震，似是不敢相信地颤声问道：“是王…”

　　宋沥泉还没说完，李晃急忙打断他，“宋校尉！”她的身份这时不宜bào露。

　　宋沥泉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狂喜，“你稍微等一会，我马上让人拉你们上来。”

　　城墙上守军见宋沥泉果然认识城下之人，忙让人去取绳子来。

　　李晃和卫七两人拉着绳子，上了城墙。

　　宋沥泉看着跃上城墙的李晃，李晃穿着一身玄色的棉袍，头上带着一顶毛毡帽，昏暗的火光下，那张秀丽的脸半隐半现，深深地摄住了宋沥泉的眼睛。

　　宋沥泉痴愣地看着李晃的脸，这张脸在他的梦中曾出现过无数次，像是从他梦中走出来般，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宋沥泉不禁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份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美好，害怕这是梦境，一下就碎了。

　　李晃看着宋沥泉朝她伸出手，“宋校尉？”

　　宋沥泉惊醒过来，看着李晃明显男人的装扮，明白过来。“怎么是公子过来？”

　　狂喜过后，宋沥泉想到了现在危险的qíng形，心里着急起来。她来这里实在是危险，栾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攻陷。

　　“沈将军伤势可还好？”李晃问道。

　　宋沥泉脸色暗了一下，说道：“公子请跟我来。”

　　李晃没有错过宋沥泉那个表qíng，心蓦地沉下来。跟在宋沥泉后面，下了城楼。

　　城里的民舍有着明显的北方特征，没有京城好几层的楼房，都比较低矮。只是城里大部分地方都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像是没有人烟。

　　“城里还有百姓吗？”李晃问道。

　　宋沥泉感觉整个人都在飘，踩在地上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般，轻飘飘的，没个着落处。这会李晃突然出声，宋沥泉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李晃重复问了一遍。

　　宋沥泉摇摇头，“百姓早就撤回燕州去了，城里只有驻扎着军队。”

　　李晃低声问道：“宋校尉，沈大将军？”

　　宋沥泉转头看了看四周，凑近李晃，低沉地说道：“沈大将军已经去了。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消息被封锁了下来。”

　　李晃惊立当场，愣愣地看着宋沥泉被北风chuī得皲裂的脸，说不出话来。

　　☆、袭营

　　“沈大将军的灵柩现在何处？”好一会，李晃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已经火化了，骨灰已经派人先送回京了，存放在北广寺。”宋沥泉声音里满是沉痛。

　　沈将军大半生戎马，更将最后一滴热血，洒在了这个他守护了三十余年的地方。

　　李晃心里很难受，宋沥泉更是红了眼圈。

　　但这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宋沥泉敛了qíng绪，“怎么是王爷带人来？”

　　“我自己请来的。”李晃简单说了一句，问道：“如今城里还剩多少将士？”

　　“算上昨天刚到的援军，一共五万将士。”

　　北疆原先驻守的将士共十万，加上前不久的两万援军，如今只剩下三万将士。九万亡魂，这是数目压得李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么现在负责的将军是谁？”

　　“夏衍将军。”

　　李晃点点头，夏衍她是知道的。十八年前夏衍曾是她父亲的部下，跟着她父亲一起打败北胡人。军事才能极为出类拔萃，当年一战成名天下知，少年成名。

　　李晃感觉有些复杂，夏衍曾跟着她父亲一起守卫了大兴，而如今，她也将跟着夏衍，守卫大兴的疆土和百姓。

　　“城外的敌军一共多少人？”

　　“约九万余人，这几天攻城战，北胡那边死伤一万有余。”

　　“为何帐篷只有两千余个？”

　　宋沥泉道：“这个不清楚，但是北胡那边确实有这么多人。”

　　九万余人，与他们估计的两万人相差甚远，还好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北胡人应该就还在这两天会发动进攻，毕竟这里离糙原深处很远，他们耗不起时间，物资会供应不上。”

　　李晃问道：“那有没有想过gān脆切断他们物资供给线？”

　　宋沥泉说道：“有过两次，但是北胡押送物资都是派重兵押送，两次都没有成功，还折损了两千兄弟。那两次之后，北胡押送的人马更多了，更没有可能切断。”

　　李晃皱紧眉。

　　“王爷，您还是尽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宋沥泉劝说道。

　　李晃摆了摆手，“我可不是来这里探察军qíng来的。不说这个，先带我去见夏将军。”

　　宋沥全侧头，就着微弱的光，看清李晃脸上一脸坚定，毫无惧色。宋沥泉看着这样的李晃，突然心底就燃起一股豪qíng和喜悦来，能与她并肩作战，是上天何等的眷顾。

　　宋沥全带着她到了夏将军临时的住处。

　　李晃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夏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