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香满华庭
望着高耸巍峨的城门墙,穆采薇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心头。
睡里梦里都盼着的京城啊,这里埋葬着她这具身子的主人所有的梦想,让她死不瞑目,深深的仇恨始终在她体内流窜、叫嚣,让她这个外人不想为她报仇都不行!
只是今儿的城门似乎有些异样,守门的兵士们俱都白衣缟素,城门楼子上也挂上了雪白的绫纱,平日里一派繁华的京城好像都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中。
能让守门的兵士穿白戴孝,能让城门上都披挂上白纱,这得是何等样人没了啊?
穆采薇心念一转,脑子里隐隐地有了猜测:莫非当今圣上……?
贾氏显然也看到了这样的qíng况,虽然她没见过多少世面,可这莫大的排场还是让平日里爱笑爱闹的xing子收敛了不少,噤若寒蝉静静地待在车上。
穆采薇示意车夫下去悄声打听一下,不多时就有了结果:原来是当今太子殿下薨了。
是这样啊。
前世里,她记得太子殿下体弱多病,但是也没在这个时候薨了啊。
怎的今生这一切都提前了?
不论如何,既然遇上太子殿下的丧事,进城的车马人都要小心翼翼,绝对不能冲撞。
贾氏连忙吩咐下人从店铺里买来白纱挂在了每辆马车上,又嘱咐家里的下人们不得大声吵闹,一家人小心谨慎地来到了位于京中东南角四条胡同的大伯父的住宅。
大伯父如今已是正三品的京官,岳家又极有权势,这宅子自然也是极其气派的。
这东南角是京中最为繁华的地段,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多在这里购置房产,可谓是寸土寸金。
四周店铺栉比鳞次,白日里熙熙攘攘,人烟阜盛不比一般。
能在这里购置一套宅子,除了身份,这财富也是不容小觑的。
大伯父虽然在京中为官多年,可待的地方都是清水衙门,前些年一直在翰林院做侍讲学士,虽然这两年升了官,官至正三品的左副都御使,可要想购置这么一套宅子,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一切恐怕还是大伯母家里帮衬的吧。
可想而知,大伯父为何这么唯大伯母马首是瞻了。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个理儿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的。
来到宅子正门前,却见门口并无大伯父、父亲的人影,贾氏就觉得心里不自在起来。
她们的马车被一个管家引着停在西边的角门处,一行人下了车,才知道原来大伯父、大伯母和父亲都到宫里为太子殿下守灵去了。
贾氏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就带着一家老小跟着管家进去了。
按说家里没有大人,大伯父家的堂姐堂妹也该出来见见这远道而来的婶娘和妹妹才是,怎么不见一个正经主子出来?
管家似乎看出了贾氏的不悦,忙解释大小姐今年就要出阁,正逢太子新丧,太太起早贪黑到宫里凭吊,不能料理嫁妆事宜,大小姐只好亲自置办。
二小姐这几天冒了风寒,况且年纪还小更不宜见客。大少爷在学堂里苦读呢,到晚上才能回来。
唠唠叨叨地总算是让穆采薇听明白了,这一家子反正都不能见客就是了。
她也不在乎,反正前一世里大伯母就瞧不起她们,既然不见就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这所宅子相当大,三进三出,足有几十间。
进了门就是一排倒座房,都是些下人住着。通往二进的是个垂花门,上面雕着西番莲的图样,煞是jīng致。
东西两个月dòng门是两个小跨院,不知道是什么人住着的。
管家却把她们带往西跨院,贾氏还以为让她们住那儿呢,心上一喜:这大嫂子到底还算是客气。
谁知道进了西跨院并没有停留,一直穿堂度院地到了府上西北角的一片废弃的小院落里,那里倒是有十来间的屋子,只是看上去破败不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
贾氏就不高兴了,脸上绷得紧紧地,手里的帕子也绞成了麻花,嘟哝着,“还没见过这么待客的,让我们住这样的房子,连老家还不如呢。”
管家装着迷糊打哈哈,“太太说了,这些日子连着进宫,没有空儿收拾。其他的地方都住上人了,也不好就搬,等过了这一阵子再给二太太腾房子。”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着,贾氏在家里再厉害,可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也折腾不起来了。
一大家子人困马乏的早就盼着有个地方能歇一歇,也就讲究不得了。
打发走了管家,几个丫头婆子就抱着行李卷儿自进去铺陈了。穆采薇同着一大家子人分派好了房间各自歇息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也没人过来叫她们到前头用饭。
贾氏实在是受不得,带了丫头就上前头去瞧瞧。
都说大嫂子钱氏出身于世家大族,完结屋,怎么这么冷落她们?打量她们是来混吃混喝的吗?
贾氏在家里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到了前头才知道,大伯穆时荣同着穆时蓝、大嫂子钱氏刚从宫里出来,下人们正忙乱着服侍呢。
贾氏纵然有满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人家忙死忙活地一整天都在外头,这刚回来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还顾得上理会她们吗?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纵然主子都在外头,这家里难道也乱套了吗?家里的下人们怎么这么没眼色,让她们刚从老家过来的至亲骨ròu连口茶饭都没得吃!
压下满腔的不满,贾氏忙给大伯大嫂子见礼,又和穆时蓝夫妻两个相见了。
第21章
穆时蓝也许是忙碌劳累的,脸上的表qíng始终是淡淡的,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正经主子,贾氏抽空儿和穆时蓝说上一句话,“老爷,我们这大老远地奔来,怎么瞧着大伯和大嫂子不甚高兴啊?到如今我们茶饭还没吃上一口呢。”
话没说完就被穆时蓝一口打断,“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是自己家里,用得着那么多的讲究吗?大哥大嫂忙得一天到晚不能着家,这个时分你还挑三拣四的,你以为这是你家容得你那么眉高眼低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没见过世面!”
和丈夫穆时蓝分别了也不过一年,怎么他说话就是这么一副腔调?
贾氏只觉得自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怕被府上的下人看到,她竭力忍着。
穆时蓝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重了,跺了跺脚就朝前走去,撂下一句话,“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不会让下人到厨房里取去,还以为是千金小姐出不得门非得让人端进去喂啊?”
也不理会贾氏初来乍到的什么心qíng,自顾自地进了上房。
贾氏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来,勉qiáng扶着丫头的手到了那个小破院子里。
穆采薇正倚在chuáng头上看着一本从家里带来的关于农事的书。他们祖上就是一个小摊贩,后来买了几百亩的良田,这稼穑的事儿不是太懂,就收集了很多这样的书。
后来大伯和父亲都出去做官读书了,家里的书也就堆放着没人爱看,没想到倒对了穆采薇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