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野看了她许久。

　　顾染根本看不清陆司野的表情，也无心看了。要她现在立刻用死亡换取季尘平安一世，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麻烦。”陆司野扔出一句，随后眯着眼睛道：“说理由，我讨厌做任何连借口都懒得想的事。”

　　“先带我出去，你要听什么我绝不隐瞒。”顾染立刻妥协。

　　她知道还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为了当年的一个商业吞并，俞磊居然将整个林家赶尽杀绝……

　　恨意在骨子里埋下，生根，伸展到每一根经脉，在血管中爆裂开来。

　　她好冷。

　　顾染开始哆嗦，恐惧和恨意将她整个人都攥住了，她知道这个仇有多难报，但这一次一次的攻击注定了这仇不得不报。不让俞磊尝尝这人间最冷的感觉，怎么对得起他双手奉上这些？

　　陆司野没有说话，转身。顾染立刻跟上，眼泪不受控制地随着动作落下几滴，她埋头，将脸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迅速出了门，上了车。

　　车内一片死寂，顾染曲着腿，深深呼吸，才将起伏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对于她而言，现在不过是两天而已，人生的所有变故却都在这两天内汇集，铺天盖地打了过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需要时间去思考，去冷静，却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要找一个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他叫林季尘。”既然决定说了，顾染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不管陆司野接不接受他的说法，这个真相是他自己选择听的，他同样要有承担的后果。

　　陆司野挑眉，“林季尘？”他话音一顿，突然笑了一声，妖异的笑容中混着些许阴沉和探究，“林家二公子，和我的妻子之间存在什么重要的关系，方便说说吗？”

　　“方便。我刚才说了，你要听，我都会说。”顾染抬头，坦然地看着陆司野。

　　她心里焦急，但是这样的焦急在外人看来只能是神经质的，所以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最冷静的情绪和陆司野将这件事情说了，才有救弟弟的可能。

　　“但是，还有一些话需要提前告知。”顾染脸色一沉，开口道：“我对天发誓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所以不要有任何疑问，如果有什么是你理解不了的，那一定也是我解释不清。你要听，可以，但是所有的后果，所有的疑虑，都由你自己承担，自己去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

　　陆司野轻轻抬了抬头，目光在车灯里突然幽深了些。

　　也就是说知道了她为什么这么怪异的原因之后，他也会疑惑，也会需要解答。而这些答案……是她本人也不知道的？

　　不祥的预感突然就在后背爬了起来。陆司野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最讨厌的就是解答问题的过程，他需要直接了当的东西，弯弯绕绕最后还不一定有结果的事情……还不如不做。

　　他有预感这是一件自己懒得触碰，或者触碰不了的事情。关于顾染的性格，真藏得那么深，以至于二十几年来没有一个人发现过她并不是传闻中的懦弱胆小？关于顾安宁的这次车祸，婚礼当天就刚好发生了车祸，没有任何预兆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关于顾染对俞磊的关注，对林家的关注……

　　“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了。”顾染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

　　“需要怎么找。”陆司野开口，表情有些不耐，“是失踪还是被绑架？可能出现的地点，时间，和谁在一起——这些资料都需要提供。”

　　顾染一愣，刚吸的气猛地卡在了嘴边，有些不解。

　　不听了？不是想知道吗？变卦也太快了……

　　陆司野抬眼，皱眉道：“什么消息都没有？”

　　“有。”顾染立刻开口道：“有电话，有地点，我发到你微信里。”

　　陆司野点头，开动了车子，朝着他们别墅的方向驶去。

　　到了别墅区，顾染突然开口：“我去买点水果。”

　　陆司野停了车，顾染等着车从自己眼前开走了才终于抬腿，走向了旁边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两根不同牌的验孕棒，一份早孕试纸。”顾染开口。

　　正文 第十章 孩子的父亲

　　夜幕将所有东西都包裹在了晦涩阴暗的世界里，顾染提着东西从药店出来的时候，脚步更加沉重了。

　　她感受到了胃里的翻滚——这样的翻滚从第一天使用这个身体开始就出现了，而前世，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孕反严重，也是几次将胃酸都吐出来。

　　各种迹象都让她心里不安，但是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身体这方面的画面，所以还是检查一下为好。

　　她迅速进了门，没有看见陆司野的身影，转身便进了一楼的浴室。

　　很快便拆开盒子，开始测。

　　一条杠的线缓缓出现，顾染咬牙，死死盯着那条紫红色的线，随着另一边若隐若现的颜色出现，她的心突然就跌到了谷底。

　　第二条线出现，顾染手指一抖，维持着动作很久很久，才缓缓将验孕棒扔进了垃圾桶，拆出了另一个。

　　同样，第一条线很快便出来了，随即又是第二条。

　　顾染眼睛一闭，手指已经有些颤抖，开始拆试纸，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慌，散落一地的试纸都显示着同样的结果。

　　完了。真有了……

　　下一秒顾染有些疑惑。难道这个记忆传承的过程中遗漏了谁吗？为什么关于孩子的父亲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仿佛就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

　　难道……是她带过来的孩子？

　　不可能。顾染立刻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在被车撞死之前已经有了痛感，孩子是保不住的，更别说这么离奇的可能性了。而且看这肚子的动静，估计也就只是一两个月左右的事情，不会太久。

　　顾染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作为一个母亲死去，又作为一个母亲重生，孩子的父亲同样不知道是谁，这样的巧合……还真是讽刺。

　　但她现在真的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真的有资格当一个母亲？

　　顾染抿唇，情绪有些复杂起来。

　　前路漫漫，弟弟的下落不明，她的仇还没有报，公司现在牢牢掌控在其他人的手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要进攻，但防守已然十分艰难。这样的情况下做任何无益于报仇的事情都非常危险。

　　顾染想了许久，站了起来，匆匆扯了纸将验孕棒盖住了，转身开了门。

　　沙发上已经多了一个穿着睡衣的身影，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显得冷意惊人。

　　顾染理了理自己的表情，走出门，在沙发的另一边落了座。

　　“有消息了吗？”她问。

　　“没在你说的地点。”陆司野抬头，眼神轻轻一斜，一顿，笑容突然扬了起来，“水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