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情错
山风将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夜色沉郁,突见一道比夜色更暗的身影赫然立在飞来石柱一侧——离方才叶曼青所站之地不过三尺远!
“阁下真是好忍耐,那般情形还能忍着不出手!”离境倚靠在山石上,右手看似随意地笼在袖中。
“……多事。”
离境顿时噎住,哼了一声道:“我就是多事了你又能如何?她到底欠我一个人情。”
那身影蓦地一厉,杀气凝聚,离境微微躬身,也是蓄势待发。哪知那人只是静静看他几息,倏忽间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低哑的话语飘在风中。
“没有下次。”
好半晌,离境才吁出一口气,额头已是湿凉。
“真是不好招惹……使役阁的人,为何会在此处?”
在房门前踌躇半晌,齐楚咬咬牙,敲响了门。只听门内淡漠的一声“进来”,他推门入内,如同在家中的每次拜见般,他老爹韩峮坐在书桌后半卷着一侧书靠近火烛翻阅着。
齐楚在书桌三尺前站定,低着头不言语。
许久,烛火忽地爆裂一下,韩峮坐着不动,齐楚自觉地上前擎了剪子将烛心剪短。这几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了,从小到大每逢被老爹叫到书房去时他都会这般做。也是他自小调皮惯了,每次都是在书房中等着挨批,只好靠这点小动作讨好他老爹。如今年岁日长,虽不再怕他爹念叨,但这习惯却留了下来。尤其是,如此刻这般无话可说之时。
果然,见他剪着烛花,韩峮便放下手中书册,哼道:“若是我不找你,你是要躲到几时?”
齐楚讪讪笑道:“这不是老夫子伤情严重么,我忙着看顾他呢。”
“有‘毒手神医’穆寒萧妙手在前,木少侠看护在后,还用得着你么?”
齐楚只笑嘻嘻赖皮道:“总归是守在那尽点心意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韩峮登时怒上眉梢,一掌拍在桌上:“整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像什么样!”
齐楚敛了笑意,微微皱皱眉,没有说话。
“……我只问你,何时回家?”
“短时日内应是不能回——”
“不孝子!你娘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你还有心思在外头闲逛?”一面对这个惯常不听话的儿子,韩峮就止不住怒火。想到自家夫人幽怨的眼神,越发怒了。若是让外人瞧见一向风骨清卓的文守公这般面容,只怕要惊得揉花了眼。
“……我离家时已然说得清楚,未寻得大哥,我不会回去。”齐楚抬起头,直视着他面前的韩峮。
韩峮忽地一下站起,对视半晌,略带狼狈地转开头:“你……总归该为你娘想想。”
齐楚神色一黯:“娘亲……日后娘亲定能理解的。爹,韩家已是对不起大娘,现在是补偿的时候了!大哥失踪这般久,若是不能找到他,我怎能安心?况且自古长幼有序,我便是再不知礼,也不能觍颜占了大哥的位子……”
“够了!”韩峮忽地喝道,“你懂什么?!”
齐楚躬身行礼:“孩儿自知鄙薄,但此事孩儿已下定决心,还望爹成全。”
韩峮注视着他,神色几经变换,良久才疲惫地挥挥手:“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若真是寻到了……”他顿了一顿,又道:“此事我便不多说了,但此次青霓派流云绘之事,你断不可插手,明白吗?”
“……爹是忧心朝中——”
“不止如此。”韩峮表情凝重,缓缓道,“圣上……近日、不大好。现如今局势变幻莫测,稍不留心便是不归之路,这中鸿城在三皇子手中……”
齐楚心中大骇,他虽是不沾朝政,但也知陛下圣体有违是怎生严重的情形。更何况,是他爹亲口说“不大好”,那便不只是不好了……耀国怕是要变天了……
“爹爹放心,孩儿再糊涂也不会出参与到这中间去。”
“嗯。你只消记住,江湖事少有江湖了的,朝廷……从来没有放过这一块。”韩峮交代这一番,神色微松,“你自来随意惯了,倒也无妨。我不日便要回京,你行事注意即可。夜深了,早点歇了吧。”
“是,爹亲也早歇息吧,身体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真是勤快到自己都惊讶的地步呀~~~(无耻!被殴飞!)
哦呵呵,两日一更目前大概还是能维持的~于是,若是哪天一章评论过10的话,嗯,可以考虑加更~(我真是坏人~)
☆、第二十七章 裴英
半夜,叶曼青在一阵强过一阵的酸痛中挣扎着醒过来。前半夜过得稍嫌刺激,她梦里便都是纷纷杂杂地忙着逃命,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的下场就是她的上下眼皮肿得像核桃,几乎黏成一团。背部的疼痛让她几乎以为后背破了个大洞,她勉强要翻身,一股尖锐的痛楚登时让她龇牙咧嘴地倒抽几口凉气。看来那人下手即狠,即便她穿着“防弹衣”没被扎出个窟窿,那劲道却也够她受的了。
先前木怀彦曾给过她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她是要忍痛起床抹药还是躺着挺尸算了?这个问题没什么可纠结的,因为在叶曼青再一次尝试起床的时候,从脊椎处蔓延而出的痛楚让她登时放弃了动弹的打算。算了,说不定睡一觉就会好很多,到时再上药吧……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起不来了。反正她每天除了陪着应残秋也没什么事,这次就好好赖一次床吧……她瘫在床上,睡意重又袭来,渐渐盖过了背部的疼痛,她迷登登地闭上眼。
好冷……
好久不曾梦到的景象——暗红色的格子布艺沙发,玻璃茶几上摆着她最喜欢的芒果,电视上放着新闻频道的时段报道。
因为太过珍贵所以从来不敢在梦中重温吗?她打了个寒噤缓缓坐直,原来她是在沙发上睡着了。穿着棉质睡衣,身上连条毯子都没有。南方一到冬天屋里四处都透着寒气,她冷得直发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暖手宝。她一向怕冷,天冷时怀中必须抱着个暖手宝,不然就会从骨子里打寒战。可平时都放在手边的东西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茶几上、地板上都没有见到。她刚想出去找找,可是居然连双鞋也没见着。
这么冷的天光脚下地?还是算了吧。她缩缩身子,往沙发一角窝去。也许过一会儿大伯母就会回来给她拿毯子呢……她微笑起来,说不定还能见到微微那个死女人……
她的背部忽然抵上一个温暖的东西,只是那么一点接触,暖暖的感觉便一丝丝传遍全身,融到四肢百骸。好舒服……原来暖手宝掉在这个地方了!她一手背到身后,摸啊摸,掏啊掏,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热源。可今天这暖手宝就像是长在她背后一般,任凭她怎么拉怎么扯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