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江柃羽放弃地偎靠在九武的胸口上面，她已经答应了杨澈去京城，需要想个理由回绝他。

　　“好。”

　　九武掰过了她的身体，眼睛像是兔子一样又红又肿。

　　他牢牢地注看着她，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才咬着牙答应下来。

　　“我累了，早点洗洗睡吧。”

　　江柃羽挣脱他的束缚，独自转过了身走开。

　　九武没有再像在伙房里面那样强迫她，但他越是隐忍退让，越是让她狠下不心来。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被狗咬伤在山林里面发着高烧，他被从山上滚下来的泥石压伤，一切一切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怎可以言而无信？

　　九武淋浴完毕走回房间，江柃羽已经睡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上了床，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她的呼吸平静还没有睡着，他伸手去搂抱她的身体。不是第一次与她同床共枕，但是这一回明显感觉到她的抗拒。

　　“睡吧。”

　　她往床里挪了挪身体，然后再也不发一言。

　　九武在夜色中看不清她的神情，怀抱里面却是空空落落。往夜他搂抱住她睡觉，她有过挣扎但最后都会顺从。这夜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但是她却筑起了藩篱，把他阻隔在她的身体之外，那种疏远的感觉，让他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娘子——”

　　他轻声地低唤，努力地想要挽回。

　　江柃羽久久地没有回应，窗外的夜风吹过，树叶被吹动沙沙作响的声音不时地传来。她答应了考虑要跟他回家，但都只是因为她承诺过的说话，她明显是在生他的气。

　　九武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从小到大他都不是如此执拗的人，堂兄田贵富和田贵利，他们常常会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面冒出来的，抢夺他手中的玩具，即使只是一块捏好形状的泥巴。他被他们抢走也就算了，从来不会极力地再要回来。

　　但是现在他却是如此的坚持。

　　什么都可以被抢走，唯有他的娘子不可以，他不能够任由她从他的身边离开。

　　狗只在巷尾吠叫，更夫敲打着梆子走过。

　　九武双眼直直地，盯视着蓝色的帐顶，这一晚彻夜的难眠。

　　次日，江柃羽跟平常一样在后院里面洗菜、洗碗。不管下一个决定是什么，她至少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而用完早饭之后的杨秀儿，像是跳脱的兔子一样，满心欢喜地跑进来找她。

　　“羽姐姐，你是不是要跟表哥去京城？”

　　她在木盆的旁边蹲下来，看向江柃羽的眉眼中都是带着欢喜。

　　“你怎会知道的？”

　　昨天杨澈对她说的时候，杨秀儿明明玩得忘乎所以。

　　“我听到表哥在跟刘叔说话啊。”

　　杨秀儿拉住江柃羽的手臂，低声软语地央求，“羽姐姐，你让表哥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秀儿，我帮不了你。”

　　江柃羽抬起了头看着她，杨秀儿一直都渴望着重回京城，但是她只怕要让她失望。“我不跟你表哥去京城，要不要带你去，只能让他自己决定。”

　　“为什么？”

　　杨秀儿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明明表哥对刘叔说，要带你上京去看大夫，你怎么可以不去？京城里面什么都有，表哥一定可以找到最好的大夫，替你把手臂治好，你以后都不用再为着不能使劲发愁。”

　　“我答应了九武。”

　　江柃羽在心底里面叹了一口气，她受伤已经有一段日子，从开始不习惯到现在接受，少掉了一条手臂的日子她也不是过不下去。

　　“为什么九武哥不让你去？”

　　杨秀儿越发困地瞪看着江柃羽，“他一点也不替你着想，他怎么可以阻拦着不让你去？我现在就去找他！”

　　“秀儿！”

　　杨秀儿从地上跳起来，江柃羽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我不去京城，而且我们要回村子里。”

　　“你们要走？”

　　杨秀儿无法接受地顿在原地，她刚刚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但是那么耐心细致地教她做事的江柃羽，他们转眼间就又要离开“杯莫停”！

　　☆、055-月亮门外

　　“羽姐姐，我不要你们离开！”

　　杨秀儿气愤地跺着脚抗议，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她是真的不舍得与他们分别，恨不得立即就冲到伙房去，把九武揪出来强硬地要求他答应。江柃羽伸手抚过她的发丝，“傻瓜，怎么就哭了呢？”

　　“我就是不要你走嘛！”

　　杨秀儿抱住她的手臂，红着眼睛偎靠了过来。

　　江柃羽在心底里面叹了一口气，她也明白人生变化无常的道理，没有永久的相聚，也没有永久的分离，但是杨秀儿的挽留却让她的心头变得感伤，他们相处的日子还没有多久，分离却是已经到来，以后能够见面的机会不会有许多。

　　九武站在月亮门外面，把江柃羽和杨秀儿的对话，全部都听进了耳里。

　　他的手中拿着两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原本是见江柃羽早饭没有吃下多少，所以他是特意拿过来给她填饱肚子的，结果走近后院就听到了她们在说话。

　　“我不跟你表哥去京城。”

　　“我不去京城，而且我们要回村子里。”

　　昨夜答应了他会考虑，他娘子果然决定了要跟他回家。

　　但是她一声声的说话传入耳中，他的眼里却是渐渐地泛了红。正如杨秀儿所愤慨的，他只想到了要把她留住，却没有易地而处地替她想过。他们来到城中之后，他替她找过好几个大夫，但是对于她的手臂都是摇头叹息。最好的大夫都在京城里面，而现在杨澈愿意带着江柃羽上京。

　　他不单止可以付得起医药费，而且在京城还有熟悉的人脉。

　　而他真的要阻拦，硬下心肠地把江柃羽带走吗？手中的包子被捏得变了形，他一直站在角落里面，直到杨秀儿抹干了眼泪离开。他远远地看着他的娘子坐在板凳上面干活，用唯一可以使劲的左臂，把碗筷浸进皂角水里面，然后又用同一条手臂，洗涤以及捞起来。

　　由始至终她的右臂都没派上用场。

　　酸涩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打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面。九武把手中的两只包子投进了装垃圾的竹筐里面，踏着沉重的步子转过了身离开。

　　江柃羽把一天的事情干完，带着锄头到后院去平整辣椒地。

　　原本打算把辣椒籽下种之后，她就会跟着杨澈上京，现在活儿同样需要干完，不过完成之后她却是要跟九武一起回家。只要把种苗栽培下去，其它的事情刘知行自然就可以找人接手，这里并不一定需要她打理。

　　枯黄的杂草被风吹动，扬起了漫天的草絮飞舞。

　　九武听到声响从地里站直了身体，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手中还握着两把刚拔起来的杂草。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与他黑沉沉的眼睛对视，原本以为他不会再过来帮忙，但他已经早她一步在地里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