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这边，孩子。”有双皱巴巴的手牵住了他，领着他坐到了一个凳子上。

　　他坐在那儿，感觉有人挨近了他，他的食指被人拎起，然后，按在了一个活动的按钮上。

　　“咚~”明明只是一声轻响，他却吓得缩回了手，心里怦怦直跳。

　　“别怕，孩子。”那个和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的手被重新握住，缓慢而又坚定地按下了一溜儿的键。

　　这一次，他听出了声音里变化的节奏。

　　他回头转向老人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天开始，他找到了生命中第一件值得他欢呼雀跃的事。

　　老人像是格外地喜欢他，不仅每天早上来教他学习盲文，下午还会教他怎么用钢琴弹出美妙的音乐。

　　他眼盲，初时记键辨音花了很多的功夫。

　　所幸老人是一个耐心的老师。

　　他一遍遍地练习，乐在其中。在他能记下盲谱，弹些简单的曲子的时候，老人又开始教他调音。

　　他搬出了孤儿院，成了一位钢琴调音师。

　　顾华最后一次见到老人的时候，老人给他带来了一只导盲犬。

　　他说：“好好待ta。”这个ta，顾华不知道是指他还是指它。

　　那以后，老人从他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顾华通过老人给他介绍的顾客找过他，可是老人像出现时一样，来的安静，去的洒脱。

　　顾华后来也常回去孤儿院给那里的小朋友弹钢琴，偶尔会有孩子兴致来了，缠着他要学，不过大多都没有坚持。

　　他有天收拾回去的时候，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留住了。

　　“哥哥，你明天还能来吗？”

　　“明天，是我生日。”

　　他对着那个小孩笑，亦如第一次遇到老人时那般，“好啊。”

　　顾华遇上了梦梦，一个喜欢喊他哥哥，听他弹琴，给他跳舞看的小女孩。

　　有了梦梦和萌萌，顾华有了朝夕相处的家人。他的房间再没有暗过，点起了明晃晃的白炽灯。

　　顾华有了期待，他攒钱开了一家乐器馆。

　　某晚外出替客人调音，大雨滂沱，他堵了一节斑马线。

　　那天，本该是个糟糕的夜晚，可是，顾华遇见了他的光。

　　那个被他误以为是出租车师傅的女孩，他在第二次见面听见她声音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他没有当场戳穿，只说请她吃饭。

　　她欣然前往，自己找到了他家的住所。

　　她说：“我叫殷玲。”

　　殷玲，殷玲，顾华在心里念了好多遍她的名字。

　　梦梦和萌萌特别黏她，老是缠着她不放。她耐心，性格温柔，说话的声音像钢琴曲。

　　那个时候，几人最常做的便是围在一堆，听他弹钢琴，看梦梦跳舞。

　　顾华有一双特别好看的手，每次他弹琴的时候，殷玲就禁不住一直盯着他飞快的手指。

　　殷玲觉着自己胸无笔墨，手无才艺，十分钦佩顾华。

　　两人在一起后，殷玲老是喜欢捉住顾华的手放在脸边蹭，惹得梦梦去蒙住萌萌的眼睛。

　　顾华由着她，任她蹭个够。

　　“顾华，你会不会觉得我和之前不一样了？像个小女生一样幼稚？”

　　顾华总会回头对着她笑，“让你像个小女生，我很高兴。”

　　这样的顾华，殷玲不得不爱。

　　她本是独立的人，可她现在黏着顾华，依赖他，想向他撒娇，在他面前幼稚、任性，想被他宠着、哄着。

　　她搬去了顾华家，和他正式同居了。还辞去了店里的工作，和顾华一起经营乐器店。

　　朋友都说她傻，替她不值。

　　可是，他们不知道，她有多甜。

　　每天早上，她挣开眼睛就能看见最爱的人。每日三餐，都是两人用心做好。每晚睡觉，她可以抱着他睡。

　　就连看见两人的衣服叠在一切，她都会觉得心被塞满了。

　　等到梦梦放假，他们还会去各种地方旅游。

　　顾华和常人并无二样，他能够自己做所有的事情。

　　他于她，她总觉得自己赚大了。

　　情人节那天，顾华关了店，说是要放一天假，他陪着她去了所有情侣都会去的游乐园。

　　两人坐了过山车，旋转木马，玩了一切爱情浪漫剧里必备的游戏设备。

　　尽管会有很多诧异怀疑的目光，可殷玲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她拉着他，去坐了摩天轮。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殷玲看见了整个游乐园。

　　“顾华，我现在可以看好远呢，那边有卖棉花糖的，大门口有小丑，哈哈……”殷玲看着窗外，细心地给顾华描述自己见到的场景。

　　顾华的手顺着她的胳臂摸上了她的脸，整个人带着暖暖的笑。

　　“真想看看会让你笑得这么开心的小丑。”

　　殷玲的手绕过他的腋下熊抱住他，抬起脸仰望着顾华，“你都不想看看我，竟然想要看别人。”

　　顾华抱着她的腰，哑然失笑，低下头鼻子就抵上了殷玲，“你不在视线外，你在这里。”他松开她，手移到了自己的胸口。

　　殷玲抱着他，感受着两人相贴的心跳，一踮脚吻上了他翘起的唇角。

　　殷玲简直爱惨了顾华。

　　晚上的时候，两人去看了电影，选择了最后排靠角落的位置。

　　她搂着顾华的胳臂，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捏着顾华修长的手指。时而被剧情逗笑，便趴在顾华的耳边悄悄给他描述画面，顺便偷个香。

　　“啧，这个男主角好帅。”电影放完，殷玲感叹了一句，顾华笑笑不语。

　　“不过还是没有你好看。”她扒住他的脖子，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靠近他的耳边呢喃。

　　“你知道吗你有好看的嘴巴，好看的鼻梁，好看的睫毛，好看的眉毛，最好看的眼睛……”

　　顾华搂着她，怕她摔倒。

　　殷玲趁势咬上了他的嘴角。

　　“我爱你。”

　　顾华一手托住她的身体，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铺天盖地的吻了下来。

　　他说，“我们结婚吧。”

　　……

　　雨下大了，周围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白莫站在小黑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还蹲在墓碑前的殷玲。

　　殷玲的左手还放在黑白照片上，显得白净透明。

　　左手无名指上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开学啦！！！阔怕！！！优也要开学啦！！！

　　第28章 与己白首

　　白莫拿出兜里震动的电话，来电显示：淼淼。她示意小黑停下，在周边找了一把长椅坐下。

　　“喂”

　　“小白，我惨了。”韩淼苦兮兮的声音，白莫都能想象得到她皱成一堆的脸。

　　“你又闯祸了？”

　　“没有。”

　　“那发生什么事了？”白莫看向小黑，发现他心不在焉地盯着马路对面。

　　“他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