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飞
“那你就错了。”桑榆起身,“江湖上刀剑相向,死的也只是一条命。而这里,一旦行差踏错死的就不止一个人,有人身系家族满门,有人背负国仇家恨。”
“昔年汉武大兴巫蛊之祸,累及数万之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了干净。你们江湖人讲求道义,可这宫里没人跟你将道义,只有成王败寇,兴衰荣辱。”
刘燕初定定的望着她,愣是答不上来。
轻叹一声,桑榆凝眸看她,“不好意思,一时间失言了。”
“只是觉得你好像变了不少。”刘燕初道,“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吧?听说前两日,还把方芷韵给送回了利州。你倒是有些手段!”
“你觉得就凭我,能把方芷韵送回利州吗?我只不过是个女子,能抵得上利州的数十万军士之重?”桑榆挑眉。
刘燕初一愣,当即明白了,这怕是李朔早就算计好的。
“罢了,不说这些。”桑榆抿唇,“你如今怎样?”
“皇上很久不来拢月阁了。”刘燕初笑道,“我也落得自在。”
“为何?”桑榆不解,“皇上有意扶持你,怎么可能……”除非是留待后用。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了动静。
好像是秦贵妃来了,刘燕初当即领着桑榆出去行礼。
贵妃大驾,自然得毕恭毕敬的。
这一次和早前那一次不一样,早前见着秦琉璃的时候,桑榆还挨了打,这一次她是名义上的晋王侧妃。所以就算秦贵妃要为难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沐桑榆。”这一次,秦琉璃记得了。
从宫里头出去,也算是名声大噪的沐桑榆,前不久还把方芷韵给赶回了利州城,可见这女子本事不小,手段很高明。
想那晋王是驰骋沙场,杀人不眨眼之辈,竟也被跟前这小女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沐桑榆,不可小觑。
“奴婢桑榆,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桑榆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没有半点越矩。
“起来吧!”秦琉璃虽然觉得沐桑榆不可小觑,可她是贵妃,沐桑榆始终是个低贱的宫女出身,不配让她多费心思。
“谢娘娘!”桑榆本就不想引起注意,秦琉璃看不上她,自然是她的福分。
可这刚一抬头,她便看到了秦琉璃身边的那个女子。
巧笑倩兮,美眸盼兮,这顾盼生辉之色大有艳压六宫之势。眉眼间,跟自己的母后有几分相似。
桑榆的鼻尖突然酸涩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一日黄昏日落,逐渐漆黑的傍晚,那个和贤妃一道来赐死的皇帝宠妃。
当时天黑,她没能看得太清楚,也无暇去分辨这女子是否漂亮。
如今两张脸重合在一起,桑榆终于可以确定,的确是她!
慕容玉儿!
前朝公主傅云华的嫡亲表姐,慕容德的亲生女儿——慕容玉儿!
说起来竟是何其讽刺,明明是表亲却从未谋面。
第一次见面,却是在那冷宫里,慕容玉儿亲手端着毒酒来送她走。
如果不是慕容德做贼心虚,慕容玉儿何必迫不及待的要她死?
桑榆更加肯定,父皇的死定是与慕容德有关,还可能跟利州府衙密室里的秘密有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外头一声喊,竟是皇帝李勋陪着贤妃来了。
贤妃林玉姝深情款款的望着帝王,李勋笑得温柔。这温柔曾经是奢望,后来变得很刺眼,现在……桑榆突然觉得竟然一点都不重要了。
连那颗心都不会再为他疼,只是可怜了自己的父皇。
如果当初父皇执意杀了李勋,这天下是否还是大燕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众人行礼,桑榆也跪在那里。
李勋一眼就看到了跪地的沐桑榆,他大概没想到桑榆会在这里,看向袁成的时候瞳仁微微一缩。
“都起来吧!”李勋道。
“谢皇上!”众人起身,桑榆极是安静的站在刘燕初身边,若是论容貌,这里百花盛开,真的轮不到她出彩。
李勋深吸一口气,踩着轻盈的脚步从桑榆的跟前走过,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刚刚有孕的妃子。
从这点也足以说明,那些年为何傅云华始终不孕。
不是不孕只是不爱,所以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皇上!”秦琉璃殷勤的领着皇帝去了梅园的正中心位置。
那个位置,李勋最是熟悉,原本是个荷池,后来因为傅云华想要跳舞给他看,就让人把荷池给填了,做成了偌大的舞池。
白玉石阶,白玉亭。
帷幔翻飞,底下都是休息的地方。
唯有这白玉亭是她特意为他造的,只想让他以最清晰的角度,看她最美好的一面。
梅园变成牡丹园的时候,皇帝没让人动这一块,这才留了下来,也算是一道极好的风景。
李勋回眸,正好看到沐桑榆离去的背影。
她走得这样决绝,没有半点犹豫,那背影……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不敢逗留也不愿逗留。
宫殿还在,没人打扫,到处积满了灰尘。
“姐姐,来这儿做什么?”夕阳不解。
“夕阳,你在这里等我。”桑榆抿唇,“不要进来,免得到时候出了事会连累到你。”
“我这条命都是姐姐给的,还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横竖姐姐活着,我便活着,姐姐若是出了事,那我也不必苟活。”夕阳跪地,“夕阳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背叛姐姐。”
桑榆搀着她起来,这些日子他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可有些东西的确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即便是夕阳……也不该知道太多。
“你帮我看着。”桑榆道,“我进去拿点东西。”
“好!”夕阳点点头。
桑榆抬步就进了寝殿。
这是她自己的地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在寝殿的床板底下有个机关暗道,这个暗道除了她便只有父皇、母后还有晓云知道,连李勋都不知道。
当初建造梅园的时候,是她自己跟父皇要求,有一个可以藏私人物品的地方。
父皇便给她留了个小金库,属于女儿的小金库。
地面上裂开一条缝,桑榆拎着裙摆便石阶而下。顶上的地板当即闭合,严丝合缝。
这地方就算被拆了,也不会看出端倪,除非掘地三尺,因为这地板的厚度足足有三尺。父皇希望女儿的小金库,永远都只属于女儿。
底下有些黑,她已经大半年没进来了。
好在自己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底。
她没敢点灯,只是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这里头是有机关的,但她烂熟于心,所以根本不会触动机关。小心的左拐右拐,前面是一道石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桑榆望着自己的脚下,深吸一口气,双脚并拢连跳三下。
石墙当即打开,她快步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