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飞
“我就是要让沐桑榆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卓瑾心笑靥凛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弋阳郡主有多难堪。如今的我,还会在乎这点脸面?我不痛快,沐桑榆也别想痛快。”
“郡主的意思是……”夏月面色微紧。
“再好的情分,也禁不起猜疑。”卓瑾心冷了眸,寒了心,“我若不得,别人也休想。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我这般,全心全意的为李朔哥哥着想。”
隔着一堵墙,欧阳兰眉眼微抬,虚弱的轻叹。
第一百五十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得脚步声,欧阳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咳出声来。
“姑娘?”霜雪道,“这郡主怕是要使坏了。”
“郡主没有大智慧,但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久了,总归有些小聪明。”欧阳兰无力的坐在石头上,疲倦的喘着气,“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心。”
霜雪点点头,“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真的而娶沐姑娘?”
“有什么不好吗?”欧阳兰轻叹,“沐桑榆总比方芷韵和郡主,更合适。论身份地位和武功,沐桑榆赢不了,但若说拼脑子,这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郡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霜雪搀起欧阳兰,“殿下今夜成亲,那姑娘您要过去吗?”
“自然是得去。”欧阳兰意味深长的笑着,“这辈子估计只能喝这一回,晋王的喜酒了。”
霜雪不语。
这满室的红,颜色艳丽。
桑榆瞧着案上的嫁衣,略略的出神。
身为傅云华的时候,她为李勋穿过一次嫁衣,最后换来梅园大火,挫骨扬灰。
如今要为李朔穿上嫁衣,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许是第二场挫骨扬灰。
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纹路,缠枝牡丹绣得栩栩如生,这一针一线都极尽完美。红色曾是李勋心爱的姑娘最喜欢的颜色,所以她一直穿不出他想要的美,反而成了一种碍眼的厌恶。
那么这一次呢?
李朔似乎也很喜欢她穿红色,别是那位苏娴姑娘,也很喜欢穿红吧?
“怎么了?”李朔进门,抬步走到了桑榆跟前,“喜服试过吗?可合适?”
“爷的精心所制,自然是合适的。”桑榆淡淡的笑着。
寻常女子若是见着这般,早就欢喜得无与伦比。可眼前的沐桑榆却出奇的平静,李朔甚至一度怀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有所在乎。
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征服的欲念。
他想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你试一试。”李朔道,“若是不合适还能及时修整。”
桑榆没有拒绝,依旧带着浅笑。
隔着屏风,夕阳帮着桑榆穿好了新嫁衣。按理说侧妃是不可穿正红的,唯有娶妻才是大红。而今李朔罔顾礼数,竟教宫里的裁缝给做了大红嫁衣,想来太后和皇帝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
“真好看!”夕阳由衷赞叹,“奴婢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嫁娘。”
桑榆抿唇笑着,“这是跟谁学的,越发油嘴滑舌。”
“奴婢是认真的。”夕阳笑道,“主子赶紧出去让殿下瞧一瞧,殿下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桑榆轻叹。
夕阳连连点头,“瞧这嫁衣的尺寸,全然符合主子的身段,一寸不多一寸不少的,可见殿下是用了心思的,否则连奴婢都掐不准的尺寸,殿下怎么能做得这样精准无误?”
“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他养成的习惯罢了!”桑榆捋直袖口,缓步走出屏风。
李朔拂袖捋去琴袋,将焦尾琴放在桌上。
一抬头便看见了身着嫁衣,站在屏风边上的沐桑榆。
他是个武将并非文臣,可这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句话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聘你为妻
桑榆低眉打量着自身,“怎么了?不好看?”
李朔招了招手,是以她过来。
缓步上前,还不待桑榆再开口,他直接将她拽到怀里,抱她在自己的膝上坐着,眉目晕开邪魅轻笑,似轻佻又似戏虐,总归带着浓烈的兴致,“看着不太高兴,是觉得爷没给你名分和风风光光的礼数?”
桑榆摇头,“我能跟着爷已然是三生有幸,所谓的礼数无关两人的幸福。若是真的欢喜,粗茶淡饭足矣。若是逢场作戏,饶是母仪天下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李朔深吸一口气,埋首在她怀中,轻轻供着她胸前的柔软,“小榆儿,你说爷要如何才能攻下你心中的城池?”
她微微凝眉,一会“丫头”一会“桑榆”的,这会怎么又换成了“小榆儿”呢?
这人说话,没一句老实的。
“爷已经身在城中,何必挥师攻城?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战者也。”她轻柔的喘息。
他抬头看她,眸中晦暗难明。
“爷何以这般看着我?”桑榆淡淡的笑着,“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到底是谁?”他轻问。
她扑哧笑出声来,“爷怎么又糊涂了,这问题都问了多少次?在爷这里,你让我是谁我就是谁。”
“是吗?”他直起身子,“小榆儿,我送你一样东西与你作聘。”
她凝眉看他,转而将视线落在了桌案上。
一把上好的古琴,时隔数百年,依旧是光亮如新。
“爷说的,便是这个?”桑榆蹙眉。
“怎么,不喜欢?”李朔松开她,站起身来,“你的琴……分明弹得很好。”
闻言,桑榆扭头望着不远处架起来的断弦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她怎么能忘了,这毕竟是晋王府,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晋王李朔呢?
她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琴音绵长而悠远,声声入耳,足以绕梁。
唇角微微扬起,桑榆低头一笑,“如此贵重的东西,桑榆可不敢要。”
“这琴比你的分量可要轻多了,琴是死物,人是活的。”李朔负手而立,“我征战沙场,只懂刀枪剑戟而不懂风月。以后,还望吾妻多多指教。”
桑榆心下一窒,骤然抬头盯着李朔。
他说什么?
吾妻?
她凝眸看他,他却好像浑然不在意自己说过什么,学着她的模样伸手去拨弄琴弦。然则始终拨不出她指下的音色,便只得自嘲般的笑笑。
敛了神,桑榆深吸一口气,“爷若是欢喜,我可为你弹一曲。”
“好!”李朔点点头,如同乖学生一般坐下,翘首以待她的琴技。
将琴放在琴架上,桑榆伸手轻轻拂过琴弦,琴音从指尖换换淌出,偶似小桥流水,偶似高山回音。时而急急时而缓缓,琴弦在她指上被信手拈来,曲调真真是极为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