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飞
李朔走下马车松松筋骨,“安营扎寨,四周搜一搜,夜里注意点。”
毕竟是荒郊野外的,这野兽倒也罢了,怕就怕有些不安分的,到时候杀个措手不及就糟了。
“朔哥哥!”方芷韵紧随其后。
李朔凝眉看她,“荒郊野外的,一个姑娘家别在外头乱走,去营帐里待着。”
不远处就是荒村,桑榆凝眉远眺。
“可是有朔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方芷韵极是期待的望着他。
“这一路还长,你是要本王立刻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往前走?”李朔指了一下桑榆,“你跟着。”
方芷韵极是愠怒的站在原地,跺脚看着李朔领着那小厮离开。
延辛远远的领人跟着,李朔轻叹一声站在了荒村的村口,“很多年前我来过这儿一带,这里还有不少人,如今却都荒废了。”
“为什么?”桑榆不解。
“因为前朝大燕的苛捐杂税,最后藩王起兵,大燕为了拉壮丁把这一带的男儿都送进了军营。”李朔绷紧了脸,晦暗的瞳仁里,无波无澜。
桑榆目不转睛的望着荒凉的村子,破败的屋顶,被风吹起的茅草到处飘荡。凝眉去看散落在地的破罐残片,因为日晒雨淋,都嵌入了泥土之中,假以时日便再也看不见了。
“前朝大燕?”桑榆低低的念着这四个字。
“一夜之间,这里死得死逃得逃,剩下的就只是荒村。”李朔负手而立。
“壮丁若是不愿入君,又当如何?”桑榆问。
李朔回眸看她,笑得有些寒凉,“不愿?帝王令,容不得这些草芥之人不愿。谁若不愿,立斩不赦。”
眉睫骇然扬起,桑榆哑口无言。
她从不知道这些,父皇也很少提及这些。抓壮丁是为了保家卫国,可若是壮丁不愿便立斩不赦,那……还算保家卫国吗?
家都没了,还保什么国?
桑榆苦笑,“朝堂更替,最无奈的是老百姓。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隅之安。”
李朔凝眸,眸中意味不明。
“爷带我看这个,是想表明什么呢?”桑榆又不是傻子,无缘无故带她来看荒村,真是来缅怀的?
“爷的小榆儿聪慧,自己能想明白。”李朔抬步进了荒村。
走进一户人家,里头残败不堪,延辛拿了一张凳子,仔细擦拭之后让李朔坐了下来。
桑榆环顾四周,原来穷苦人家……是这样的穷苦。
她还是傅云华的时候,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根本没想过所谓的民间疾苦。
他这是想告诉她,若战事再起,天下又将民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爱生气的男人
好在桑榆惯来会装傻充愣,再加上……她带着人皮面具,更教李朔看不出她此刻的神色变化。
垂首敛眸,桑榆最喜欢保持沉默。
这点,李朔已经摸出了门道。
“你过来!”李朔道。
延辛领着人悉数退出。
桑榆上前,乖顺的坐在他身边,“爷想说什么就直说,桑榆愚昧怕是要让爷失望了。”
“爷觉得小榆儿不会让爷失望。”李朔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此去利州行程不短,你可以多看多听多想,爷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桑榆问。
李朔轻笑,眸中清冽,“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桑榆抿唇不语。
夜幕沉沉,漆黑如墨。
秋冬季节,草木萧瑟。
站在营寨前头,桑榆瞧着不远处的荒村,眼里满是难掩的荒凉。这大概只是一个缩影,如此荒村还不知有多少。那些逃离的人,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者早就曝尸荒野。
满目的萧条,一如她自己。
凰鸟离枝,无有归期。
风吹得衣袂拍在身上呼啦啦的响,延辛上前,“殿下在找你。”
桑榆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荒凉,转身回了温暖的营帐。
进帐子里的时候,方芷韵已经在旁伺候,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要铺床的,敢情这是想暖床呢?
这才出了京城多久,黄花大闺女就紧赶着往男儿的床上扑。
“殿下。”桑榆行了礼。
“研墨!”李朔面无表情,似乎不太高兴。
桑榆不敢耽搁,赶紧上前。哪知这方芷韵平素野蛮惯了,这个时候更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冲了过来直接把桑榆撞翻在地。
“朔哥哥,我帮你!”方芷韵笑着拿起了墨条。
桑榆被撞在地上,手腕狠狠的砸了一下,当即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她站起身来,方芷韵已经取代了她帮着李朔研墨。
李朔也没吭声,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见状,桑榆只能乖顺的站在一旁不做声。
待李朔写罢了书信,递给延辛,“这两封书信,一封送回京城递给皇上,务必皇上亲启。一封送去利州,着利州崇明将军亲启。”
“是!”延辛躬身,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营帐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一言不发的桑榆,一脸尴尬的连云,还有大献殷勤的方芷韵,以及不为所动的李朔。
写完了书信,李朔又开始翻那本兵书。
桑榆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不要脸的这般不搭理。有方芷韵在场,桑榆始终是个小厮的身份,理智不允许她行差踏错。
烛火哔哔啵啵的炸开些许烛花,方芷韵一脸花痴的盯着李朔。
桑榆心头寻思着,方芷韵估计能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李朔看到天荒地老。
可她站得脚疼,方才被撞到的手腕也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扭伤了。低头,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懒得搭理这冰与火的一对璧人。
“时辰不早了,出去。”李朔放下手中兵书。
方芷韵嘟着嘴,“可是朔哥哥,这荒郊野外的我害怕。”
“阿穆,你去陪着!”李朔道。
桑榆陡然瞪大眼眸,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温柔的小气鬼
别说桑榆,便是方芷韵都愣在当场。
“朔哥哥胡说什么?”方芷韵红了脸,又急又气,“韵儿是黄花大闺女,岂能让这般小厮伺候?何况、何况男女授受不亲,朔哥哥……”
说到最后,她竟带着一缕哭腔,一脸的委屈至极模样。
李朔顿了顿,一脸的恍然大悟之态,“哦,男女授受不亲?本王在军中住惯了,真当忘了这点。罢了,你回去歇着吧!”
方芷韵点点头,可一转身忽然发觉不对。
桑榆不动声色,这专门设套的狐狸,果真是狡猾。三言两语便把方芷韵哄回去了,如今是方芷韵自己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可怪不得李朔。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收不回来的。
方芷韵只能自认倒霉,心有不甘的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