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并不想当白月光
安栩:“那就接着之前的说起吧。”
“他们晚上从来不在那个家里。”
“因为他们彼此互相厌恶对方,还各自在外面都有家庭。”
“这件事两家人都知道,他们知道之后,还不忘记告诉我。”
“说不清是厌恶还是不在意,他们会跟我直说他们俩有多讨厌对方,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相互厌恶,又不肯离婚,跟我说是为了我。他们让我好好学习,要争脸,我要是没有努力,就是对不起他们。”
“没必要,我觉得他们离婚更好,不要为了我……”
安栩陷入了长久的迷茫。
他试图告诉爸妈自己不重要,如果要离婚,不用在意他。
却引来了谩骂。
也就是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存钱的念头。
逃离这一切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一个月有一千块的生活费,每顿饭只吃两个馒头,喝食堂的免费汤,偶尔顶不住吃两个包子,一个月最多花四百块钱。
这样他一个学期就能存到3000块。
那是他第一笔本金。
趁放学路上的时间差,他偷偷买了一部800块钱的手机。
合约机,800块还包括每月反的话费和一张电话卡。
好贵啊,但没有办法,这手机是智能机,能让他上网。同学说网上能赚钱的方式很多,存钱太慢了,他想赚钱。
那是他最有干劲的一天。
或许那是他人生迈出去的最重要一步。
安栩胆战心惊把手机藏在书包里,在爸妈不绝于耳的教导声中,把顺利带回卧室。
过了一会儿,门外开始吵架摔东西。他藏好手机,惊疑不定坐在书桌前,盯着摊开的空白作业,战战兢兢答题。
等外面的人吵完,妈妈会进来看他的作业,告诉他一定要好好读书。
安栩应付好一切,等两人离开,回他们真正的家。
外面传来摔门的声音后,安栩不敢开灯,摸索着从床角摸出手机,磕磕绊绊在手机上搜索如何赚钱。
他走了很多弯路,直到某天不小心点进一个手工大佬博主的视频。
巧夺天工的手工艺品在大佬手底下渐渐成型,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在眼前被推开,安栩心跳越来越急促。
更振奋人心的是,评论区所有人都在求卖。
于是,趁放学的时候,安栩每天都会往家里带一点不起眼的东西,天长日久,偷偷制作。
他跟视频里学得很快,不多时就能做出来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全身心沉浸在制作里的时候,是他最安心的时候。
只是不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赚钱,安栩只敢弄一点点,用几乎成本价的价格挂在网上。
不包邮的东西根本没人买,安栩又走了一段时间弯路,等了解到这些潜规则,他才渐渐有了收入。
当第一笔和支出齐平的收益到达账户的时候,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门外再次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他摸出书本写作业,却再也没有局促和害怕。
他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终将成为过去,未来是美好的。
他想去隔壁省读大学,据说隔壁省冬天会开满腊梅,整个城市浸泡在腊梅清幽的香气里,给人带来幸福。
好想去啊。
互联网对他来说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他所有不解的问题在上面都能得到回答。
还有动漫和小说,里面的亲情、爱情、友情和他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太多时间能放在这些东西上,但有限的见识,也让他感觉诧异,怪不得书上说感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他更加努力地赚钱,他想去外面看看,求证真正的感情是什么样子。
至少不是摔东西、谩骂、诋毁。
也不是日复一日的催眠他要出人头地。
因缘际会,安栩还学会了在漫展租摊子卖东西。
小东西超好卖,比网购的时候和顾客拉扯很久还可能不成交的交易来得简单。
几年下来,加上省吃俭用节约的生活费,以及囤在手里还没动手制作的货物,他算有了三万块。
那三万是他向往的未来。
只可惜小东西卖完了。他手里剩下的全是一些费时费力成本还高的东西。
高三是爸妈盯得最紧的一年,几乎每天都会回来,这让他没有时间做新品。
这次漫展,是他最煎熬的一次。
前一天在漫展待了一整天,他赚到200块,除去成本和摊位费,几乎不剩什么。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他等来了晏承书。
本以为是生活的转机,他激动得走路都在飘,马上就大学了,他的成绩应该能考上隔壁省大学,带上手机里的钱,他就彻底自由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被他寄托了全部希望的手工被一股脑全扔了。
包括手机。
他生命中最不堪的一面以最清晰直白的方式被残忍剖开,横陈在他的顾客面前。
他努力许多年为自己织成的美梦,一下子碎得四分五裂。
他试图去拼过了。
但那门他打不开,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是枉然,满屋子都是摔完东西后的狼藉。
换做以前他会收拾,好让爸妈第二天来不至于面对一地垃圾,引起更加剧烈的争吵。
只是当那门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时候,他放弃了。
他在阳台上,看到爸妈无言地走在灯光下,左右分开,将东西扔到不同的垃圾桶。
多体面啊,他们在外面从来不会争吵。
安栩目送两人走远,在高空试探窗外的风,暖暖的,但风速很低,不能把他吹到垃圾桶的地方,他也无法同时出现在两个垃圾桶里。
那就让血液流淌得更远一些吧。
如果世界上有感情,那他对那些东西的不舍,至少是一份真挚的感情。
安栩说完这一切,安静将目光放在那几包东西上:“现在的状态很好,我对它们也没有留恋了,好像这样更舒服一点。”
晏承书亲自经历过安栩父母的谩骂,绝对不像安栩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他看不见安栩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安栩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上的黑雾有多压抑,山雨欲来。
“现在你活下来了,有别的打算吗?”,晏承书顿了半秒:“除了被我吃掉。”
安栩摇头,摇完想起晏承书看不见,他才道:“我没有希望了,死了很好。”
晏承书叹了口气:“你说隔壁省到冬天有很好闻的腊梅,现在还愿意去吗?”
安栩没听懂,愣愣抬头看向晏承书:“你说什么?”
晏承书乌青嘴角微微上扬,玻璃碎片一样的皮肤微动,清隽但青白的面上露出灿烂笑容,有些诡谲,但还不赖,和风一样暖:“我说,这个世界也不全是绝望。即便眼前没有路,但你再等一等呢?你看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也不还是在等路吗?”
“活着,坚持,努力。这一路的风景有好有坏,没力气的时候歇一歇,只要你还在继续往下走,会到你想要的终点的。”
“所以,现在愿意去隔壁省吗?”
安栩彻底愣住了,连黑雾都不再翻涌。
晏承书以为他是在担心钱的问题:“我有很多很多钱,养活你不成问题。这世界上应该有自主高考,不因为这件事分心的话,说不定能考上隔壁省大学,毕业了你还能有自己的生活。”
晏承书连学习都替他考虑到了,安栩心神剧颤,直勾勾看着晏承书那双算得上诡异的眼睛:“为什么?”
晏承书思索了一下,伸出手指落在自己面颊上:“我这种情况,还不巧瞎了,有你知根知底,还挺细心的,是个不错的保姆。”
“可以的话我给你发工资,成交吗?”
安栩再次安静。
晏承书任由那黑雾张牙舞爪打量自己,过了许久,那黑雾陡然回缩,凝实在安栩身上,收束得服服帖帖,不再黑气冲天。
晏承书在心底暗暗勾起嘴角。
一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