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宝娘子
金掌柜一改先前的倨傲,弯腰说:“主子,这是新近招收的一名学徒,很是聪颖,阿根与我不在的时候,大都是她在招呼着。”
逆光,窗前坐着一个男子,年约三十,一身锦袍,隐隐透着银光。
他的脸微沉:“新招的?可知底细?怎么就让她上了顶楼?”
金掌柜鼻子尖上一撮汗,他沉声:“主子放心,她是上来放东西的。我们的事情她压根不知晓。我们近来货多,我与阿根都要出去,这铺子里没人。再说,她只不过一介女流,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他说完,偷偷地瞧了一眼男子。
男子“哦”了一声:“女子?倒是难得。可知是哪家的?”
金掌柜悄悄地擦了一把汗:“住在城东胡同口,估计是祖上没落了,不然一个女孩儿家哪能出来抛头露面?主子放心,都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呢。”
金掌柜答着话,心道主子太多疑了。苏暖也在这里一段时间了,看着很是本分,嘴巴又甜。最主要的她在鉴宝这一块还真是不错,并不藏私,有时问她,她都详细说了,是以,他到是心里下意识地替她分辨,这是一颗好苗子,好好培养,不错。
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两人压低声说起了话来。
半个时辰后,男子从楼梯下来,两人从后门离开。
苏暖靠在窗户那里,咬了咬嘴唇,没有看清。
那个男子一直低着头,只有一个侧面,苏暖只是见到他头上一根白玉簪子柔和润泽,好像是羊脂白玉。
她谨记郑卓信的吩咐,并没有探出头去。
金掌柜回来,路过门口,见苏暖正低头喝茶,他满意,忽然招手::你来!”
两人进了二楼东厢。
苏暖仔细翻看手上一枚青玉蝉:上头渗有棕黄色沁斑,尖喙前突,两道弦纹将身体与头部分开,张了两翼,似是振翅欲飞。
玉蝉形制古朴,雕刻粗放。背部的窃曲纹与商代青铜器上的纹饰如出一则。
头部中央有孔,苏暖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说:“此玉婵应为商代的佩蝉,玉质温润细腻,实属难得。”
金掌柜提醒:会不会是仿古玉?
苏暖拿了玉蝉,招呼金掌柜往亮光处去仔细瞧:“”应该不会,您瞧,这头上钻眼的孔壁,两端孔径明显不一致,还有这颈上的阴纹线斜槽中残留磨痕的走向与线、槽壁的走向较直......
苏暖的目光忽顿住,她望着一旁蔡掌柜正打开的盒子,张了嘴。
望着面前的瓶子,苏暖心里惊涛骇浪:“这不是郡阳王府那对瓶子么?不,不是,这是真正的宣青花瓷瓶。瞧那釉色,隐隐发光,那温润的手感,还有那一层宝光。这是真品,如假包换,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是谁的?
苏暖心里充满了疑问、不安。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皇宫里赏赐郡王府的青花瓷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真的。
它竟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带着它特有的魅力,指腹下那温润的质感如丝如雨般缓缓流进心田。素白玉胚素面无华,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那一弯飘渺的柳叶下,人间四月笼烟雨,江南清明多惆怅。仿佛一位素衣美人,袅袅婷婷地站在那,等着你。
苏暖的心尖颤动了,她情不自禁地缓缓抚摸着,双眼迷离,似巳沉醉在里面了。
一旁的金掌柜见状,眯眼望了蔡掌柜一眼,心道,怎的把它打开了?
蔡掌柜见金掌柜望来不悦的目光,伸手讪讪地要盖上,苏暖惊醒,起身,恋恋不舍地缩回,说:“这个青花瓷不错!”
蔡掌柜笑了一笑,盖上了盒子。
金掌柜说了声:“还不快点收好,小心客人寻你晦气。”
又对苏暖一笑。
104出城
苏暖垂了头,别开了眼,捺着性子继续研究那枚玉蝉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瞧着跟在身后的木青,忽然说:“四哥如今在哪?”
......
郑卓信很快得信,说知道了,叫她稍安勿躁。
一转身,却是心下惊跳,之前的猜测隐隐浮上心头,愈发肯定自己先前是对的。嘱咐木青务必跟紧苏暖,不可有闪失。
这日,苏暖正在屋子内枯坐,忽听得楼梯口“咚-咚-咚”的声音下来,她一个激灵,忙起身,趴在窗棂上往外瞧去:果真是石头。
石头生得膀大腰圆,身体壮得像头牛,走路步子特别沉。苏暖的屋子就在楼梯口,听得多了,光听脚步声就知道如此走路的只有石头了。
石头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必是手里有东西。
她悄悄地戳破了窗户纸,金掌柜正与蔡掌柜一边一个盯着,楼梯里无人,只有石头不断上下的脚步声。
她不错眼地盯着,一直走了五趟,苏暖心内估算,这是至少有五件东西,而且都是大件,不然,不会只有石头一个人搬运,金掌柜与蔡掌柜都在一边袖手看着。
又过了一会,眼见得他们都下去了,楼上也静寂了下来。
她的心咚咚地跳着:看样子,最迟明天要出货,不然不会现下就开始搬。今日天色已晚,依照金掌柜谨慎的性子,走夜路不安全,这些必是金贵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天明出城。
她快速收拾了东西,闪身出了后门。
木青迎上来,依旧不说话,两人默默走了两步,眼看离得有一段距离了,苏暖停下,招手。
木青俯耳,苏暖快速讲完,木青眨了眨眼,点头。
两人回到府里,木青找了个借口,抽身而去。
苏暖洗漱完毕,带了小荷,往金氏的院子行去。
不知郑容那里查得怎样了?可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这都过了月余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园子里已经昏暗下来,夏日,白日里的暑气还在,青石板路被晒得仍有余热,因为想抄近路,两人直接从园子里横穿过去,不然,就要撞到金氏摆饭的时了,到时,一屋子的人,苏暖怕不好说话。
她低头一阵疾走,越过两道假山,上了回廊,忽然前头拐弯处闪出一个人来,小荷叫了一声:“四少爷!”
郑卓信笑嘻嘻地,从长廊外一纵而下,拉了苏暖的手:“过来!”
小荷正犹豫,郑卓信一挪嘴:“跟上来!”
小荷忙提步跟上去,郑卓信拉了苏暖在一棵大叶松后面,左右看了一看,回望着苏暖,夜幕下,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苏暖约莫猜到是木青带到了消息,只是没有此想到郑卓信会亲自过来。
“四哥!”
她扬了头,刚想开口。
郑卓信“嘘”了一声,快速说道:“木青都与我说了,既然碰到你了,还是当面嘱咐你几句。”
“这样,明日,你仍旧回去那里,这里我来跟踪。切记,要沉住气……”
苏暖默不作声地听着,见郑卓信说完,抬脚就要走,忽开口:“我也想去。”
郑卓信一愣,下意识地回绝:“不行。你去做什么?这事你做不了。”
苏暖不吭身,一双眸子黑沉沉,灰蒙蒙的发顶上的一根银簪子闪着暗光。
郑卓信禁不住又伸了手,想要摸一摸发顶,又缩了回来,他说:“为什么?”
苏暖望着他,只是说:“明日你叫木青等我。”就忽然转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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