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了他人类身份，”陈世奚略显激动地说，“还跟他共享周氏的财产啊。”
　　周随皱着眉想了想，可这些都是他想为939做的，压根不需要939表达感激。他纠结的点在于，为什么939突然就讨厌他了……至少当时当刻，他很肯定939不喜欢他。
　　“世奚，你可能误会了，我更想知道的是——”
　　“他为什么对你没以前那么好了是吗？”
　　“嗯……算是这样吧……”
　　“因为他什么都得到了呀。”
　　周随懵懂地看着陈世奚。
　　“你想啊，他很快就自由了，有身份有钱花，还需要讨好你这个麻烦的少爷吗？”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周随扭头放下水杯，“939不是这样的人——”
　　“换个角度来说吧，”对面的陈世奚喝光一旁的啤酒，站起身，说，“你有什么优点呢？或者说有什么价值呢？值得别人始终如一地对你好？”
　　周随放水杯的动作一顿。
　　“除了有钱，还有吗？”
　　周随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张，他匆匆低下了头，垂眸看自己瘦削的脚。
　　“算了，随便你，我要走了，你早点睡吧。”


第73章
　　咔嚓一声门关上后，周随渐渐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整个人像是被扣在玻璃罩下的枯花。
　　他倒在床上缓了很久，还是睡不着觉，第二天有了几声咳嗽。
　　这天天气预报显示可能会有雨，周随被宋夫人勒令在家休息。
　　周随大呼无聊。
　　宋夫人说：“你可以请朋友来家里玩。”
　　周随仰头瞥了一眼门口新安上的人类适用消杀设备，不开心地说：“谁会喜欢来这里玩？进这个门比进手术室还严格。”
　　宋夫人语塞。
　　想了想，怕按不住周随的宋夫人开始贴福利：“总之你老实在家，明天你想去哪里都行。”
　　周随一听，立刻看了过去，眼睛放光：“哪里都行？”
　　宋夫人怕周随提一些她不可能答应的地点，于是主动说：“你以前不是很想去电影院吗？明天去吧，我让助理给你买票。”
　　说罢，宋夫人朝不远处的助理招手，当着周随的面吩咐他买明天当下最流行的电影票，送到周随房间，然后让某某部门的钟亦白负责电影院的环境管理工作。
　　“我自己选电影。”周随积极地说。
　　“可以。”宋夫人见周随心动了，也安心不少，帮周随整了整衣领，说，“你在家慢慢选，或者你也可以给939打个电话，让他下班来陪你。”
　　听到939的名字，周随眼底闪过复杂情绪，他敷衍地笑了笑，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顺势坐到沙发上，说：“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安排的。”
　　“要约他就要早点打，现在他的应酬很多。”宋夫人说罢，从沙发缝隙里拿出周随的手机，丢进他的怀里，这才起身走向门口。“我走了，你赶紧打电话吧。”
　　周随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灰色T恤里的手机，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拜拜妈妈。”
　　好一会儿，周随放下遥控器，慢吞吞从怀里捞起自己的手机，拇指轻轻一触，屏幕亮起。
　　锁屏图片是某日939坐在电动车上回头看他的照片，当初拍照的本意是记录939的滑稽时刻，可一身黑色西装，手长脚长的939气场强大到让人忽视他骑的是买菜小电动。
　　照片里939眼神坚定地看向镜头，伸出的手掌回勾，示意他过去。
　　白天，屏幕莹莹的光照不亮周随落寞的脸。
　　“算了，不想打扰他。”
　　手机被塞回沙发缝隙，屏幕的光由明转暗，不过一瞬。
　　窗外的宋夫人无意间看到这一幕。
　　“夫人，车到了。”身旁的管家恭敬提醒。
　　宋夫人收回视线，坐进车里，顺手拿起手机，打给了939。
　　“没什么事，就跟你说一声，今天可能下雨，我把周随关在家里了，他很无聊。”房车徐徐开动，宋夫人一边聊电话一边往回看周家别墅，“还有，我给你们买了电影票，明天你们一起去看吧。”
　　却说被扣押在家的周随赖在沙发上不停地选台。
　　墙上的分针不过走了半圈，他就开始眼涩头痛，最后不得不关掉电视，趴到床上去。
　　林满晨给他打了通电话，他窝在被子里努力地聆听。
　　结束后，他打算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谁知顶上便有讯息弹窗提醒。他点开一看，钟亦白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还发了文字。
　　——周先生，我问过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了，最近这三部片反响最好。
　　周随点开那张照片，背景是电影院，三张电影海报被特意摆在一起。
　　钟亦白有心了。
　　周随笑了笑，发语音和钟亦白讨论这三部电影。
　　这三部电影各有所长，周随一时不能定夺。
　　钟亦白便跟他说——你打算和谁看？对方的喜好也可以参考一下。
　　周随下意识想起了939。
　　但是939这么忙，会不会嫌他多事。
　　那天939的厌恶眼神从周随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开心地垂下眸，给钟亦白回信息。
　　——如果是你，你想看哪一个？
　　好一会儿，钟亦白才回复他，自己想看的是第二部 电影《野鸭》。
　　钟亦白选的那个片是治愈向的，周随一想，最近都不开心，看电影还是要看点能高兴起来的。
　　于是疲惫的周随回他——那就选你说的这个《野鸭》。
　　周随眼睛越来越酸涩，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翻了个身揉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枕边的手机亮了亮，提示有新信息进入。
　　窗外风雨欲来，树枝被吹得弯了又弯，窗内米色窗帘纹丝不动，房间内各项净化设备原地杵着，短窄的显示屏上安静地标识着安全数据。
　　床上沉睡的周随皮肤白皙细腻得像剥壳的蛋。
　　周随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都是日常的一鳞半爪，串不成故事。
　　忽然，鼻下一凉，好似有人在探他的鼻息。
　　周随迷迷糊糊地醒来，并不清晰的视线里，939紧绷的情绪似乎在他睁开眼睛后瞬间松懈下来。
　　“怎么了？”
　　“你睡太久了。”939没好气地捏捏他的鼻梁，触感冰冰凉凉，让周随清醒了些，他撑手半起身，抬头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然指向下午八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周随敲了敲仍旧钝痛的脑袋，躺了回来。
　　身旁床垫微微凹陷，周随随即被拥入一个有淡淡沐浴露香味的怀抱里，宽广的胸膛，结实的臂弯，令人眷恋。
　　周随翻了身，朝向939，眼睛一瞥一瞥地看他身上的睡衣。
　　“你洗澡了？”
　　“嗯。”939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手肆意探进周随的衣摆。“淋了点雨。”
　　周随只觉他手指所经之处的皮肤都烫起来，呼吸开始错乱。
　　怎么开始，怎么结束，周随都毫无掌控权，摇摇摆摆得像海里的小船，任凭别人主宰。
　　他只隐隐觉得不对劲，怎么每一次都只是点到为止。
　　站在浴室镜子对面，周随用湿漉漉的手轻轻拍打面红耳赤的双颊。
　　重新洗过澡的939回到周随的房间里，浴室的门还关着，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着吸引人的注意。
　　939随意瞥去一眼，是钟亦白来电。
　　他眉头一皱，弯腰拎起手机，来电请求正好中止。想起周随和钟亦白那日的相处，939毫不客气打开周随的手机，看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你打算和谁看？对方的喜好也可以参考一下。
　　——如果是你，你想看哪一个？
　　——我对《野鸭》比较感兴趣。
　　——那就选你说的这个《野鸭》。
　　——你打算邀请的人是我吗？
　　往上滑的手指一顿，939眉宇间尽是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