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克制守礼的丈夫
他大姨性格强势,好胜心很强,是个不吃亏的性格,林羽攒钱开饭店时,街坊邻居跟她闲唠嗑,说这孩子挺能耐,也不知道咋整的能攒这么多钱,本来是在夸他们家的晚辈聪明能吃苦,林小慧却多了心了,回去了怎么想都不对,冲着自己妈发了一通脾气,疾言厉色地逼问老太太偷摸给了林羽多少钱。老太太一辈子性子软,哭着说没给,林小慧不信,吼道,“你不说是吧,明天我就去找林羽,我看他的饭店还能不能开成!”
第二天,她果然就带着她家李光明,冲去饭店找林羽要说法,在饭口上人最多的时候躺地上打滚又哭又嚎,李光明就蹲旁边啪嗒啪嗒抽烟。那一中午的生意都没法做了,警察都给闹来了,可这家务事人家也没法管,后来是别人出主意找了李光明任职的学校校长来,才把这二位劝走。
自那以后,本来就看不上林羽兄弟两的大姨家,就基本不来往了。
但此时的林羽恨李光明和他大姨林小慧,却并不是因为这个事。
上一世,他买了机票回红旗区,就是为了找这两口子的。
“来接小帆啊,这孩子磨蹭,肯定还在后面呢。”这时候距离他和林小慧去饭店闹完也才两个来月,李光明面上却不见尴尬,还装模作样笑着跟林羽打招呼。
在以前,年少的林羽对他这个大姨夫印象其实还不错,每次他大姨闹事,这个大姨夫还能劝几句,平时见面也都和和气气的,看着是个老好人的样子。
就像这人现在笑眯眯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是会做出那件事的人。
林羽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尽管四十岁时的他准备在处理好全部财产后,去找李光明和林小慧报仇,那么多年了,证据早就灭失,他不可能通过正规渠道找回公义,而且就算有证据,也已经过了追诉期。
他那时抱的是决绝的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不准备这么做了,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可以有不同的发展轨迹。
林羽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冲李光明点了点头,慢慢道,“大姨夫,下班了!”
李光明没想到经过上次的事后,媳妇外甥见自己的态度还会这么好,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诡异,他晃了晃肥胖厚实的肩膀,假笑着往路那边指了指,“那你等着,我先回去了,有空来家吃饭。”
李光明走了,林羽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沉冷厉。
“哥!”林帆脆生生的声音穿透人群,林羽回头去看,神情一下子缓和下来,像冰雪初融,像大太阳天的早晨百花盛开,眼睛里的光温柔地像潺潺小溪在流淌,他笑着小跑着迎过去,喜意盈满在眼角,嘴角弯起来的弧度很好看,露出粉色的牙龈和白白的牙齿。
穿得像包子一样的林帆,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林羽紧紧揽着弟弟小小的肩膀,神情温柔而满足,嘴上却嗔怪地数落,“告诉你不许跑的,就不听话。”
林帆仰起小脸看哥哥,奶声奶气地跟哥哥保证,“今天都好好走路了,就跑了这一次。”
明明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去被迫像个老人一样活得小心翼翼。
林羽心疼地看着弟弟,手指轻轻摩挲孩子的小脸蛋。
林帆身后二姨林小敏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林帆的双肩书包,另一手拎了个鼓鼓囊囊挺沉的塑料袋,“我让小帆放学等我,昨天你建军哥回来了,路上买了一箱苹果,嘱咐我给你们两半箱。”
林小敏这时候才四十出头,样子仍看得出好看来,她是林帆的班主任,教语文和数学。
做老师这工作其实挺不错的,只是家里负担重,仍然过得艰难。
她丈夫宋民生本来是乡里供销社主任,结婚没多久跟着进货车去市里,出车祸成了瘫子,只能天天在床上躺着,虽说现在每个月领着工伤补偿,但还抵不上每个月的医药费。儿子宋建军是领养的,学习成绩不好,初中就辍学到处打工,挣了钱也都贴补家里,一家三口过得勉强凑合。
二姨一家为人和善,对林羽兄弟两也照顾有加。
可惜好人没好报,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宋建军后来在承包的沙厂出事摔断了腿,一个家两个男人瘫痪在床,日夜操劳的二姨没多久就被诊断出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转移了,坚持了不到半年人就没了,林羽那阵子已经在外打工,得到消息赶回去,还没到家,他二姨夫和儿子宋建军两人实在没法活下去,竟然喝了药跟着二姨一起走了。
林羽给他们一家三口料理了后事,多年以后,他发达了,给这一家三口迁到了当地最好的公墓,盖得最豪华的样式,可是他知道这没用,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件事后来也成为折磨林羽内心的一处伤口,让他寝食难安。
林羽一见到二姨,心里就快速考虑过了,现在离建军哥出事的时间还早,沙厂还能赚一两年钱,他现在还没能力给宋建军提供更好的就业机会,没借口把人从沙厂拉出来,现在他的重心在小饭店上,保住饭店,攒钱给林帆治病,同时考虑其他出路,毕竟要不了多久,开发区的饭店会开得越来越多,他的盈利会越来越小,指望这个自己生活是够了,带动二姨家乃至其他亲戚邻居显然是不行的。
想着这些,林羽站起身,手还是揽着弟弟肩膀不舍得撒开,冲二姨笑道,“建军哥最近怎么样,现在在家吗,我过去看看。”
二姨“嗨”了一声,“昨天刚到家,拿了厚衣服就走了,说沙厂那边忙,饭都没吃一口。”
林羽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背在背上,又把塑料袋接过来,“忙是好事,说明赚钱了。”
二姨听了挺高兴,又问林羽饭店这两天怎么样,知道生意不错就放心了。
姨甥三人说着话往公交站那边走,没注意到校门对面路边有辆黑色轿车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了。
轿车里,驾驶位上是个二十郎当岁的满脸青春痘的小青年,他叫杨力,是泵厂杨厂长的亲侄子,给他叔当司机开车,平日里一边开车一边逗闷子,跟他叔嘻嘻哈哈地闹惯了,这时候他脸上却没了痞里痞气的样子,面上神情正经严肃,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偷偷往后座上看。
“你们还真是有缘,这就碰上了!”杨国志感叹道,他的目光从窗外那两个走远了的身影上收回,探着身子看向身边坐着的高大男人,欣喜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身上毛料的西装外套虽然质地不错,但被他的动作堆出来一堆褶子,里面他媳妇给织的鸡心领毛衣又太厚,加上身体微胖,头顶地中海,露出的额头又大又高,往那一坐看着跟寿星公似的。
此时,他的双眼发光地看着身旁坐着的人,那人即使是坐着也看得出身形高大挺拔,他也穿深色西服,明明款式和杨国志身上的差不多,但看着就是格外高档笔挺,下巴下面露出的衬衫领洁白挺廓,外面罩黑色毛呢大衣。
看着大概三十岁左右,大背头,长相英俊,气质成熟,但神情冷淡中透着锐利,嘴唇很薄,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听到杨国志的话,他抬眸又扫了前面风挡玻璃一眼,那一对姨甥的背影正在渐渐走远,那个年轻男孩子穿着普普通通的军绿色棉袄和棉裤,脚上一双解放鞋,十月下旬的寒风把他的头发吹乱,明明是臃肿无章的打扮,但因为他身材颀长,身姿挺拔,背影仍然很好看,尤其是他走起路来脚步轻盈闲适,看着舒服又顺眼。
刚才隔着车玻璃,他已经看清那男孩的面容,那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有着男孩子里少有的精致和白皙,但……。
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道:“还是算了。”
杨国志有点意外,“这都不满意?”
那人微微摇头,“才十九岁,年纪太小了,不合适。”
说完,那人转眸往前座随意似的一瞥,驾驶座上正在偷看他的杨力一惊,急忙收回窥探的眼神,正襟危坐。
杨国志没发现这一茬,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看他年轻,这小伙子待人接物都稳妥,人又聪明有分寸,我是看实在合适,才想给你介绍,再说按你现在的情况,身边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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