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又是一阵砸东西摔碗。
　　柳淮借鬼母遮掩站在柳海卧室的角落看完了全程，忽然觉得柳海很可悲, 一直沉浸在母亲给他编造的天才梦里，连真假是非都看不清。
　　柳家那群不务正业的少爷们到底是怎么听柳海这个蠢蛋忽悠的？
　　柳淮想了想，那些人大概原本就因为各家邀请张乾不爽, 想拿柳海当挡箭牌发泄自己的不满。
　　但既然是疯狗, 就不要出来乱咬人。母亲不愿意管教, 就由他来。
　　柳海抱起床头的陶瓷摆件就要往地上砸，陶瓷落地四分五裂，碎片弹到砸到一双黑色小皮鞋上。
　　“果然是废物，只知道对着家具出气。”
　　“你才是！”柳海猛地抓起床头灯朝来人砸过去。
　　柳淮后退一步躲闪，面无表情，眼底只有怜悯。
　　“原来你！”柳海刚想开骂，忽然看见一只咯咯笑的小鬼爬上柳淮的肩头。
　　“你、你不是不能修习天师法门？”柳海后退了一步。
　　柳淮一笑，不可置否。
　　这当然不是天师法门，这是他拿命换来的。
　　披着黑灰色头纱的垂头女人突然出现在柳海身前，猛然抬头无数双金黄色的蛇瞳睁眼，吓得柳海当场跌坐在地。
　　“妈！救命！”
　　柳海手脚并用往门爬去，鬼母干枯苍白的手拎住他的后领，往柳淮身前拖过去。
　　“别叫了，母亲听不到。”他暂时不想见那个女人。
　　柳淮用指尖点点柳海的嘴角，轻飘飘地道：“再吵，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恐吓这招果然很好用，话一出，柳海就瞬间噤声。
　　柳淮拖了个椅子过来坐着，省得踩到地上的瓷片滑倒。
　　“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看见你乱七八糟的恶心事，你最好自己消失在我面前。”
　　“我懂了，你是在给你的小情人找场子。”柳海不怕了，坐在地上，“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居然为了一个小白脸带着鬼来吓我！”
　　“闭嘴！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心里没数？”柳淮声音骤冷，鬼母抬起手抓在柳海额头上。
　　阴冷和恐惧顺着头盖骨而下，柳淮忍不住打哆嗦，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柳淮是真的想杀他，就算杜雁兰在外面也半点面子都不给。
　　要知道他对柳淮这个哥哥的底气全来自杜雁兰，只要杜雁兰还在，柳淮就不会动他，只会任劳任怨掏钱。
　　柳海瞬间吓哭，“不是，我不是你亲弟弟，你别杀我！我滚！我这就滚！”
　　柳淮示意鬼母放手，鬼母一走，柳海又硬气起来。
　　“你等着柳淮，柳家已经同意我们回去了，很快柳家就会对付你！”
　　柳淮微诧，柳家居然会让它们回去？
　　这怎么能可能？就柳海这个德行，柳家那么看资质能力的地方居然会让他回去？
　　肯定没那么简单。
　　柳淮起身，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抬手取出一条人脸小蛇。
　　柳海惊恐：“你想干什么？”
　　“傻子才信你的鬼话。”小蛇在他手中渐渐变作一个满嘴密齿的鬼婴。鬼婴一睁眼就看见柳海，直勾勾的盯着他。
　　“它会替我监视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柳家不知道他身边有鬼母，柳淮不想为了这么个废物暴露。
　　鬼婴咯咯笑着转眼间就爬到柳海腿上。
　　“它会一直跟着你。”
　　鬼婴紧紧贴在他腿上，不停地喊着爸爸，无论柳海怎么甩都甩不开。
　　柳淮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卧室里，只留下一道声音，“或许等你老了，做了一辈子行善积德的好事，它可能会放过你。”
　　小楼外面。
　　张乾站在门口，天早就黑了，柳淮还没有回来。
　　他好不容易跟刘大姐学做的水煮面都要变一坨了。
　　槐：工作人员出了点小差错，马上回
　　张乾回了句知道，打算回去重新下一锅面。除了煮鸡蛋，煮面已经成了他会的第二道菜。
　　正要转身，张乾突然朝小楼旁边的巷子看过去。
　　这条巷子不宽，平时是行人走的地方。这里又不是什么商业中心，因此来往的人并不多。
　　此时巷子中正飘着一层白雾。
　　张乾记得，今天不是雾霾天。
　　他在巷口站了会儿，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浓重的雾里。
　　那人身形高大，应该是个男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小楼。
　　这应该是位S诡异。
　　张乾迅速做出判断。
　　他回望过去，忽然对上雾后一双金色的眼眸。
　　锐利、神圣，以及威严不可亵渎。
　　这一瞬间，小巷深处似乎闪过一道金色龙首巨兽的幻影。
　　片刻，那人像是确认了什么，微微朝张乾点头，缓缓在白雾中隐去身形。
　　张乾回到小楼。
　　S诡异降临后会因为与人类的亲近与否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与人类亲近的通常会留在阳司，与人类关系一般的会悄悄隐去。
　　不过因为轮回者的缘故，降临的S诡异对人类好感骤降，像午怅这类悄悄藏起来的居多。
　　但刚才那位的金光龙首很明显是留在阳司的前者。
　　张乾一进门，就瞧见大狗和鹿蜀一只一个狗窝，把头埋在狗窝底下瑟瑟发抖。
　　见他进来，大狗才钻出来：“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阳司派S诡异来抓我。”
　　“你不知道，我感觉我差一点就要被它发现了！”大狗险些崩溃，“我还没有体验完山下的繁华，还没有看过大海，没有看过烟花，我不要被绑回昆仑，那里太无聊了！”
　　鹿蜀也两只蹄子抱住脑袋，拼命念叨：“我没有干坏事，不要揍我。我真的有好好保护诡异的希望，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张乾踢踢它的屁股，“已经走了，别念叨了。”
　　“真的？！”两只动物惊喜看他。
　　“嗯。”张乾闷哼一声，坐在餐椅上不语。
　　大狗和张乾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多少知道他的心思，凑过来问：“你在担心它是冲着崽来的？”
　　张乾微微点头。
　　“不用猜，肯定是，”鹿蜀非常不会看眼神，“以后这样的诡异只多不少，说不定等你的幼崽出生时，大家都会过来围观。”
　　那可是获取功德的好时机，错过的就是大傻子。
　　张乾脸色更不好了，为什么他的崽出生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诡异要来攀亲戚？
　　做梦！
　　难道崽崽每次过年都要上天入地，翻山下海去拜年吗？
　　他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而且柳淮生他的崽，为什么其他不是人的东西要来围观？
　　张乾狠狠地戳着已经坨成一块的面条。
　　等那块面条被戳烂了，他才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端去锅里热着，打算一会儿自己吃掉。
　　大狗怜悯地看他，“你终于疯了。”
　　张乾没理他，热上饭后，蹲到鹿蜀面前。
　　“我借长白山的眼睛看过，柳淮肚子里的是一团极致的阴气。”如果用黑白划分世界，崽崽绝对世界中最黑的那一个点。
　　鹿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它能做的就是勉强当个医生，还是除了产科其他一点不会的医生。
　　“阴阳黑白，是非善恶，你怀疑崽崽是惊天绝世大魔头？”大狗试探着问。
　　张乾反驳：“我没有那么觉得。”
　　大狗了然，“我懂，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你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张乾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鹿蜀在一边算是听明白了，瞪大眼看他，“你不会还没放弃杀掉幼崽的想法吧！他可是你的幼崽！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这么狠毒。”
　　张乾捶它脑壳，“闭嘴，我不是渣爹。”
　　“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具体知道。”
　　鹿蜀依旧警惕，“知道结果之后，你再干掉你的幼崽？”
　　张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想先干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