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对着面，距离太近了，近到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见，“砰……砰……”强健有力的心跳，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像是安了加速器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同时松手，楚天把手放在背后，靠在栏杆上，温良后退了一步，憋了一句话出来：“烟还是少抽的好，吸烟有害健康。”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楚天肯定嗤之以鼻，不过温良的话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他把阳台上放着的半包烟捏扁往外一扔，摊手：“好，以后不抽了。”
　　这么听话的楚天让温良有种被宠爱的感觉，他看了下时间，发现都快十二点了，“不是要说故事了么？”
　　“对。”两人白天约好的故事还没开始讲呢。
　　楚天迫不及待地把人拉到床上，并排躺好，一副乖宝宝的架势，问：“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温良动了下身体，和楚天隔开了半条胳膊的距离，侧过身看他，“你真想听啊，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很多我都忘了。”
　　楚天往他那边挪了挪，捏着他的脸说：“你先说，快点！别浪费时间，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温良在黑暗中苦笑一声，“行吧，那就从你离开后开始讲吧……你走了以后，我那砂锅摊子就忙不过来了，后来请了个人来帮我，没想到一个月没到，那人就辞职不干了，并且在第二天就在我旁边也摆了个摊子卖砂锅，直接把我生意抢走了一半……”
　　“我操！这么缺德的人就该往死里揍！”楚天气的火冒三丈，“要是我还在，绝对不让他好过。”
　　“他也确实没好过几天，听说有一天收摊回家被人堵在半路，从那天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其实我不生气，真的，谁的日子都不容易，砂锅又不是我自创的，谁都可以卖，而且过完年我也没空去摆摊了，为了考上F市一中，我最后那半年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了。
　　也是赶巧，中考刚考完，我家那一片就下拆迁通知了，我正好卖了房搬去了市里，暑假也没闲着，从市里倒腾了些东西到处去卖，至于卖过什么就不一一说了，多了去了，有赚钱的，也有亏钱的，每一天都忙忙碌碌的，日子过的很充实。
　　高中开学后，学校知道我的情况就免去了我的学杂费，年级前三还有奖学金，我一开始也没想要这个，我那会儿的成绩……怎么说呢，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想考年级前三太难了，所以我高一的时候还是趁着晚上时间在街上摆摊，一个人做不了大摊子就卖点章鱼烧，也卖卖冷饮果汁什么的，后来就开始做手抓饼，那会儿街上还没出现过这东西呢，尝鲜的年轻人很多，生意挺好的。
　　到高二文理科分班，我选了理科，有一天摆摊的时候遇到城管，被没收了摊子，听说市里要整改市容市貌，所有小摊都不让摆了，我也懒得去跟城管斗智斗勇，就没再做了。”
　　温良回忆着那一年的事情依旧心有感慨，也就是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考最好的学校，他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好的背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为生存挣扎的小市民。
　　他甚至骨子里还带着上辈子的自卑和怯弱，性格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更难消除，温良花了四年的时间才把骨子里的自卑一点一点刮去，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重建自信，而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是他多年努力的见证，是摆脱过去的一个凭证。
　　他很清楚，要想和楚天平起平坐，他就要足够优秀，起码不能在经济上太拮据，两个层次差异太大的人是没法走到一起的，哪怕是灰姑娘，也要有资格参加王子的宴会才有资格被惦记。
　　“我们那高中毕业都流行搞谢师宴，考的好的基本家家户户都会搞，我没爸没妈当然不算，就只能给各科老师买点礼物送去，结果他们一个个都回了我一个大红包，加起来竟然刚好够我大一的学费，肯定是商量好的。”
　　“他们肯定都很喜欢你。”楚天说。
　　“喜不喜欢不知道，不过都挺照顾我的，毕竟像我经历这么特殊的人学校也没几个，何况高二那一年，我的成绩从年级二百多名上升到前五十名，老师们大概被我的努力感动了吧。”
　　楚天动了动手指，想摸一摸温良的脑袋，他也是从高中一路走过来的，成绩的提升有多难他清楚的很。
　　“说实话，还好当时我认识了唐哥，他把我的衣食住行照顾的无微不至，否则光靠我自己，应付完一大堆琐事后就没多少时间读书了。”现在想想，那三年是真的过的很苦，每天都被作业试卷埋没了，笔不知道用废了多少支，握笔的手现在还有一大块老茧。
　　“你还没说他是怎么成为你救命恩人的。”救命之恩，首先得面临生命威胁，才有“救”字一说，这是楚天一直在意的事情。
　　温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我拿着县城那套房的补偿款去了一趟H市，把钱全砸进了股市，换成了楚氏的股票，然后被盯上被绑票，他们以为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呢，真是瞎了眼，然后幸运的遇上了唐哥，那会儿他挺落魄的，住都没地方住，我就把人带回家了，后来他几次工作都不顺利，我就出钱雇佣他了，我是不是很明智？”温良朝楚天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楚天听完这段故事，不得不承认，唐勇年不仅救了温良的命，还在他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出现，让他顺利完成高考，这个恩情不可谓不大。
　　“我以后会对他好点的。”楚天声音闷闷地说。
　　“本来我就是替你聘用他的，哪知道你们看不对眼，白费了这么个人才。”
　　“他愿意跟着你，你就别老想把他推给我了，而且我看你也舍不得的很。”
　　温良在黑暗中眨了下眼睛，侧头去看楚天，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他刚才的话里听出了酸味，是错觉吗？
　　“轮到你说了吧？”温良推了推楚天的胳膊，两人这会挨得很近，胳膊贴着胳膊。
　　“我啊，当年回到家后，本来还想搞点大动静出来，结果一回来……你知道吗，就在我回来的那天，我妈站在楚氏大楼的天台上，一条腿都跨出栏杆外了，如果不是我把人拉下来，我这会儿就没妈了，那肯定也没爸了。”
　　温良是第一次听说，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根本无法想象那样的后果，他握住楚天的手安慰说：“人没事就好。”
　　“是啊，人没事就好，就算因为那件事，我妈精神崩溃，偶尔疯疯癫癫，也总算是活着的，初三那年，我带她出国看病，在国外一个小镇住了一年，等她病情稳定了才回国。
　　其实那会儿我都有想过不回来的，我爸也是那个意思，他愿意支付我和我妈所有的费用，还许诺了很多好处，就想把我们母子俩留在国外，让他一家三口逍遥快活，呵……想得美，我能让他如愿才怪。
　　我回国后把我妈安顿好就回了楚家，你肯定想不到，在发生了那些事后我还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楚梁河，还能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怕心里恨的要死，还要在他面前装乖儿子，呵，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他满嘴自嘲，温良明白他的感受，握紧他的手没松开，而楚天更是将他的手捏的紧紧的。
　　“我每天都在心里念百八十遍的‘忍’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没有能力扳倒他们，过早暴露自己只会让楚梁河把我扫地出门，那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而且，每天膈应膈应他们也是我的乐趣之一，我和我妈不好过，凭什么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好过？……我的思想是不是很极端？”
　　“还好吧，我当时做梦都在想你回家后会不会拿着刀捅人来着，你的忍耐力很好了。”
　　楚天用胳膊遮住眼睛，“我妈发疯的时候我真的有想过的，不止一次，还好每次我只要一想到你就能平静下来，你是我的救星。”
　　温良感觉心跳加快：“没想到我还有安定凝神的作用，那你应该给我立个长生牌，每天三炷香的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