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高兴。你战胜了它，活下来的是你。”
　　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修尔停下抚摸，凝视着面前的银尾人鱼。
　　易感期分明已经过去，但修尔却觉得眼前的Omega有种难言的吸引力。
　　许是刚才战斗诱发了他的欲求本能，又或是因为那句话。
　　这条脆弱的银尾人鱼Omega对他说——觉得高兴，为他活着而高兴。
　　还说：他没什么可怕的。
　　也许银尾人鱼是在撒谎，但他此时并不想深入探究。
　　修尔捏了捏掌中的海怪血肉，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和它一样被捏紧了。
　　陶小玄只看一眼那团肉，就觉得头皮发麻，颤音问道：“这是什么？”
　　“海怪的心脏。”修尔一面回答着，一面戳了下那团蠕动的蓝肉，“要变出人类的双腿，这是必备的材料。”
　　原来如此，陶小玄恍然大悟。
　　修尔开始在为之后的出逃做准备了！
　　不过他记得剧情里，修尔明明是在成年前一个月才去捕猎的海兽，而且并非此等巨怪。
　　怎么这回提前了这么久，还换了目标？
　　接着陶小玄就听到修尔补了一句，“这份给你用。”
　　“给我？”陶小玄呆了下。
　　修尔垂眸避开银尾人鱼的视线，低声说：“答应了要带你走，说到做到。”
　　陶小玄注意到修尔的躲闪，忽然觉得羞愧，为自己对修尔的畏惧。
　　拥有高等智慧的人鱼本身是性情温和的，但变异的Alpha基因使得修尔向往着更加原始的、毁灭性的力量。
　　这并不能怪修尔，为了让小说更加有趣，冲突更加刺激，身为主角的他必然背负戏剧化的命运。
　　书里提到过，修尔在之后选择将自己伪装成一名人类，不只是为了方便隐藏，更深的原因是他憎恨作为变异人鱼Alpha的自己。
　　修尔无时不刻都在与自己骨子里的暴戾作斗争，越到后面，变得愈阴翳。
　　作者创作了他，读者观望着他，看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挣扎、蜕变，借以获取爽感。
　　无人在意修尔会在黑暗中经历“真实”的痛苦。
　　甚至创作者本身也要将他抛弃，不愿给他一个圆满。
　　多么可怕。
　　也许他来此，不只是为了见证结局。
　　陶小玄莫名想到了他在现实中很喜欢的，一首名为《海底》的歌谣。
　　歌词讲述了一个不被在意的阴郁少年最终将自己埋葬进海底的故事。
　　如果有人朝少年伸出手，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在深海里，陶小玄哼起了悲伤中带着救赎感的歌。
　　星星点点的银色光点涌向金尾人鱼，小心地亲吻额间、眉梢、腹部、背脊以及尾部的伤口，将血色一一缝合。
　　穿书而来的读者用微微颤抖，但极尽温柔的声音，给了曾被他注视着的主角，一个虚幻但治愈的拥抱。
　　修尔听到了银尾人鱼主动开嗓的歌声，他有些惊诧。
　　这次治愈的力量似乎格外强大，在光点的包裹下，他完全感受不到细胞重组的痛苦，只是有些微痒。
　　除此之外，还带来了别样的感触。
　　月光般的冷调银色光点融入他的身体后，带来丝丝热意。
　　修尔头一次觉得，深海里的水不再冰冷刺骨，犹如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海面，暖得他浑身发烫。
　　原来月亮的光，也是有温度的。
　　他想着，默默攥紧了手中蓝色的、怪物的心脏。


第4章 第四条尾巴
　　陶小玄闭目唱完一首歌后，抬眼望向修尔。
　　他的心意有好好传达出去吗？
　　修尔的神情给出了答案。
　　他用沉静又柔和的眼神注视着银尾人鱼。
　　那种目光不像是海，更像是平静无风的深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碧色的金光。
　　修尔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但还没表达出来，唇线又合拢了。
　　他伸手，揽住银尾人鱼的腰。
　　纤细的腰身往下就是细腻的银白色鱼尾，抱着这样诱人的Omega，修尔此刻却毫无旖旎之思，只感觉到奇异的安心。
　　滚烫的血从心脏迸发到每一处，全身都开始发热，这是体能进阶的前兆。
　　不似往日进阶时烈火烧灼的痛苦，这回他浑身细胞都如同浸泡在温水中，暖而不烫。
　　一阵倦意上涌，修尔在沉睡前抱紧银尾人鱼的腰。
　　陶小玄对这种姿势感觉有些别扭。
　　修尔的脸离他只有半指的距离，头低垂着靠在他的颈窝，眼皮慢慢地耸搭下来。
　　“修尔？”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修尔的胳膊，没反应。
　　陶小玄开始有些慌张，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
　　主角不会平白无故的昏迷。
　　从修尔身上传来的热意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书中设定人鱼Omega天生精神潜能极高，修尔身为Alpha，精神与体能的潜能都是超S级。
　　但潜能并非是真正的实力，需要通过一定的成长锻炼才能得到展现。
　　体能和精神力的级别从F到S，每跃升一个等级，实力都能得到巨大的提升。
　　刚出生时，修尔的精神力测定是C级，体能只有E级。
　　离开人鱼之海的时候，修尔的精神力提了两级升到A，体能更是飞跃四个等级，达到了B。
　　当然，修尔进阶的过程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历经摧折。
　　主角通过磨砺获得成长，读者的代入感更强，升级的果实也变得更加甜美。
　　原书里有一处重要节点，修尔与海兽搏斗后，身体到达极限，之后他吞掉了海兽的心脏。海兽的能量在他身体内冲撞，刺激修尔完成了剧情里第一次大进阶。
　　他记得修尔那时的状态描写，就是昏迷加发热！
　　而今，修尔提前了与海怪战斗的时间节点，也没有吞下海怪心脏。但他的歌声能量，或许成了促发修尔进阶的推手。
　　在思考缘由的时间里，修尔身上的温度愈发地高了。
　　在冰冷的海底，陶小玄觉得自己抱了一团太阳。
　　深海里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怪物，这里不能久留。
　　好消息是，借由水的浮力，他要拖动一条快成年的人鱼并不难，即便他只是体能E的Omega。
　　陶小玄揽住修尔的腰，奋力摆尾，朝上方游去。
　　烈日当空，人鱼之海的某处海域上飘荡着一只古早式样的白金色帆船。
　　为了保持人鱼之海的“自然”、“原生态”，仅有这种船只被允许在海面航行。
　　船头站着一位身披红金披风的男子，他头上戴了顶银色的阔沿帽，阴影密密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颚，下巴中间一道美人沟。
　　这位正是斯塔星系的小王子，名为奥斯特，是暴君雷彻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老国王去世后，奥斯特只得了公爵的名头，因此对他的哥哥雷彻一直心怀不满。
　　他为人骄矜，但不是真的恶毒，比起他的暴君哥哥来要可爱许多。
　　在这位年轻的公爵身后站着一名灰西装的研究人员以及一位白大褂青年。
　　人鱼根据尾色，由深到浅，分为C到S级，罕见度逐级提升，治愈能力和繁殖能力也逐级增强。
　　供予星际联邦中的贵族和富豪挑选，奥斯特这种等级的贵族可以选择一条A级别及以下的人鱼作为伴侣。
　　目前，人鱼之海中最顶尖S级的人鱼只有两条，A级有数十尾，B级上千尾，C级更是有数万条。
　　灰西装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询问奥斯特：“殿下，您已经相看了十几条A级人鱼，都不合您的意吗？”
　　能拥有一条A级人鱼是无数Alpha的梦想，但奥斯特一条都瞧不上，他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奥斯特昂起高傲的头颅，点了点帽子，挑剔地表示：“粉色那只脸长得像圆盘子似的、蓝的那条肤色白的和鬼一样……紫色这条也不行，尾巴太丑了！我可不喜欢恶心的紫色。”
　　人鱼之海所有的A级人鱼都被他数落了一遍缺点。
　　在奥斯特身后的白大褂青年叫爱伦，他是人鱼之海主研究人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