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目be以后
但不知……是那一日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还是后来裴词疯了。
他便差点忘了。哪怕没有裴词,谢凉也并不是个软柿子。
他所筹谋的东西,十分危险,本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徐徐图之。
可这一刻,他忽的感觉到,自己一向信奉的谨慎之道,是不是错了。他今日只不过是稍有试探,谢凉便隐约露出杀意。
若他日后图谋被堪破,如谢凉这般,又能留他多久?
更何况裴词已然清醒。即使不入朝为官,只提些计谋,妨碍到他,也是早晚的事。
或许徐徐图之……已经行不通了。
齐盛垂眸,盯着谢凉微微下垂的左臂,眼中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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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盛不知想到什么,褪去面上不满,忽的躬身告退。
他脚步匆匆,背影却带着被激怒后的冲天戾气。
裴词习惯将危难扼于未起之时,看着他的模样,隐约感觉不对。刚要开口,想同谢凉说,便听眼前人喉咙里压抑不住窜出几声低咳。
声音很低,被克制着,微不可闻。也正因如此,听起来十分痛苦。
裴词怔一下,骤然抬眸,看到谢凉冷峻的,白到几乎不正常的脸色。
“哪里不舒服?”裴词脑中空白一瞬,想不起太多,忙走过去,手指微微伸出一点,想摸摸谢凉额头,顿了顿,又放下来。
他抿唇,一寸寸看谢凉,没有掩饰眼中的担忧。
但谢凉并不是喜爱说话的性格,尤其是相对脆弱的时候。裴词看他不答,只好在脑海中自己回想,试图回想起某段相关记忆。
只是他的记忆缺失,实在太乱,稍微一想便头疼的要命,咬着牙,忍着头疼,努力回忆,也没有想起什么。
承北元年,记忆里,谢凉不曾生过大病,也没有受过什么伤,除了……电光火石间,裴词忽然有些不确定看向谢凉左臂。
三年过去……当时那场刺杀,他已经记不清什么了。
只知道他被系统压制在脑海深处,对计划一无所知,只是状况发生时,心中异常不安,拼命挣脱。
也是赶巧,他刚取回意识,便是刀尖指着谢凉的凶险景象。
刀刺出去,裴词收不住力,刚夺回控制权的身体,也不够灵活。裴词无法,只好努力偏了方向,用另一只手去挡。
后来……这一刀有没有刺上去,裴词记不清了。
只是,倘若他有一丝一毫的清醒,又怎么可能让那一刀刺下去?
无人说话,气氛静谧。
江林生睁大眼,见裴词一瞬不瞬盯着谢凉左臂,一副震动又茫然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急。
御前刺杀,权臣背叛,即使有内情,这也是天大的丑闻。
这桩事,陛下好不容易才掩盖过去,是死穴,即使是裴相……这般模样,也是过界了。
江林生皱眉,正要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便看迟迟不语的裴词低头,似乎有些痛苦的撑住头,顿了顿,轻声问:“这是……因为我?你疼不疼?”
江林生皱眉,想说不碍事,倒不是这个原因,不要偏离重点。
便见近些天愈发沉静,心思难以捉摸的陛下。冷着神情,面无表情反问道:“你不知道?怎么,你心疼?”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呜呜,一嗑cp又开始想摸鱼了,码字开始有点子困难
第9章
裴词慢慢的捏了捏手指。
从他的角度,能够十分轻易看到谢凉说话时的样子。
面容上没什么大的变化,音调也很平稳,并不尖锐。但配合此情此景,莫名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裴词几乎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自然是的。”
说完,才发觉话不该是这个意思,想补救,谢凉已经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自顾自撩了袍角,走到亭中石凳坐下,没再答话。
裴词站在石阶下,抬头看他。
根据经验,他能够判断出谢凉此时并不是生气的意思,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难道是谢凉心中对他还有怨气?又或者这些年他混沌时,对方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裴词看着端坐的谢凉,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想法,站在原地,难得有些懵逼。
他想不通,江林生低眉顺目站在一侧,听两人慢慢跑偏的对话,心中却猛的一咯噔。
陛下那几分心思,向来瞒的极好。
江林生不知那是何时而起的,然而自他觉察到起,那些蒲草般的情愫,早已经汹涌无比,如春日野草,燎原火星,烧的无穷无尽。
他心中无奈,却无法改变,原本十分不安,但见两人这些年下来,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他看在眼里,也已不知不觉认了命。
总归是这天下先对不住他的主子,而他家殿下,不过喜欢一个人而已,从未对不起谁。
只是……这点想法,裴相是不知道的。
早些年,是边关情况未明,国境不稳,两人总有更重要的事做,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到后来,是好不容易安定了,裴词却又出了事。
有些话,便没机会说出来。
但这些心思,裴词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江林生想想这些年谢凉过的日子,嘴里不由有点发苦。
如今看对方难得松口,虽冷言冷脸,但爪子都没亮一下,竟不再是准备辛苦忍着,继续刻薄自己的样子。
江林生心中一动,心思忍不住活跃起来。
他有心相帮。
只是自前几日起,他也敏锐觉察到,谢凉相较以往,变了许多,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连他都有些犯怵。
因此这时候也不大敢抖机灵,想了想,只转了口风,中规中矩劝了句:“陛下,可是风吹的难受?不若回屋,唤太医来瞧一瞧?”
“天冷,旧伤本就没好,可别再吹了风,再发热就难办了。”江林生摸着袖子,想了想,刻意在发热上加了重音。
裴词本就心里担忧,没听出他略夸张的话有什么不对,一听说便皱起眉。
谢凉感觉到什么,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江林生一眼。
他皱了皱眉,不欲配合理会,准备站起来离开。
他虽一时冲动,情绪泄露几分,但并不准备真做什么,对裴词,他一向如此。
只是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便被额头上的传来的温度碰的一顿。
因听到江林生的话,裴词没再费心避嫌,反而因为担忧,盖过了时间带来的生疏感。
他过来,像许多年之前那样,伸手摸了摸谢凉的头,低声问,“怎么回事,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他来的忽然,谢凉没躲开,原本的动作顿住,睫毛微不可查一颤。
裴词许久不同他这般亲近。
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对方便若有若无的疏远过他,突如其来且没有原因。
他当时不懂,只知道小心以对,如履薄冰,不过事后证明这样小心并没有用,裴词该不理他还是不理他。
但如今不同了,只要他想,便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谢凉没动,想人真是奇怪,有些东西,以往得不到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这些从前得不到的,能轻而易举得到了,就免不了有些贪心。
他您了抿唇,稳稳坐着,没再动弹,脸颊被风雪浸的冰凉。
被风一吹,热意上涌,有一瞬间,他好像真的有些头晕起来。
喉咙里止不住窜出几声轻咳,他抬头看着裴词,歪了歪头,半晌,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头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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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圣体有恙,下面一阵鸡飞狗跳。
太医院设在宫中,听闻宣召,不敢怠慢,不多时,院首就提着药箱,带着几个太医小跑进来。
一行人进门的时候,裴词正俯身给谢凉倒水。
谢凉比从前强硬许多,也沉默许多,他不肯示弱,好不容易从院里哄到屋里,坐下后,又一声不吭开始看折子。
裴词劝了两声,他没有理,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提着壶,多给他添些热水。希望脑海中这个模糊的多喝热水的念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