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目be以后
只笑着道:“两位大人,今晚实在热闹,雅间有些不够了,不过二楼新增设了几扇屏风,我去交代一声,保准与雅间并无二样,如何?”
这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聪慧无比,裴词点点头,温声道好,给她一些金珠,当做费心的感谢。
她接过去,握在手里,眨了眨眼,忽的又问:“大人,我观您面色看着不好,可是累着了,那您是用茶还是用酒?”
姑娘问的自然,裴词闻言眨了眨眼。他如今的身体,有茶自然是好的,只是没有人会在乐坊喝茶,这不伦不类——这便是那些裴词不大喜欢的规矩。
裴词没有说话,谢凉微微侧目。
与裴词不同,谢凉是真的不曾来过乐坊,不过他略微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
虽没说话,神情依旧淡淡,但在路过姑娘时,谢凉抬手,同样取了几颗金珠给她:“要茶。”
姑娘接过这几颗金珠时还有些惊讶——眼睛圆溜溜看向谢凉,似乎不能理解他是会这么做的人。
裴词偏头看到,忍不住轻笑出来。
姑娘很快去准备他们需要的东西,裴词原本在前,忽的走慢一步,看身旁默不作声的谢凉。
谢凉注意到他的目光,但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非常沉默,任由裴词打量他。裴词看着,又是忍不住笑出来。
若不是出门在外,这么做不大好,裴词可能会第二次忍不住摸小狸花一样摸一下他的头。
“阿景,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并肩走上楼梯时,裴词屈起指骨,轻点一下鼻尖,问谢凉道。
谢凉目光原本正扫过楼下的动静,听到声音,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裴词:“……也?”
裴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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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凉又不说话了,这次任凭裴词主动问也没有用。
不过二楼果真如姑娘所说,虽是临时用屏风阻挡出来的,但自成一方小天地。水墨做的屏风,看着也别有一番趣味。
裴词与谢凉坐的位置很好,不知道姑娘是不是给了他们一些便利,坐在屏风后,刚好能看到楼下学子斗诗的模样。
裴词略看了看,又一轮已经分出胜负,是个青衣少年,年纪不大,下巴还有些圆润,但已经相当有文采了,正得意看着对面的人。
他对面是个蓝衣人,手中提着壶酒,看不清楚神色,但看周围人的反应,大抵是不好的。
青衣少年眉眼张扬,带着未经世事磋磨的耀眼,口中话因为距离太远,有些听不清楚,裴词依稀辨别是:“说了会是我赢。”
这话若由你们平常人说出来,未免有些夸大之嫌,但他的确赢了,就全成了名正言顺。
下面有人叫好,也有人窃窃私语,裴词直觉这事不大简单,趴过去倚着栏杆看。
他看的专注,位置旁栏杆阻挡,角度刚好,正看着,不妨有人在他唇边递个东西,裴词全无防备,无意识喝下去。
是温度适宜的茶水,这本身并没有问题,回过神来的裴词想。
只是……他转过头,因为是身旁的谢凉这么理所应当递过来的,也因为裴词趴的略低一点,谢凉要喂他,便也要弯下腰。
这么看,便有点纡尊降贵的照顾之感。
裴词掩唇,看着谢凉,忽的咳嗽起来,虽然有些莫名,但也莫名觉得,这时候还是这么做比较好。
嗑到最后几乎有些停不下来时,身后传来一声解围般的低笑。
裴词转头,眼睛里带着咳出的一点眼泪,谢凉见到,微微皱眉,抬手给他抹去,也跟着转头,看方才的姑娘正端着盘子站在屏风口。
她手里是一盘糕点,看到两人看她,笑起来,道:“大人们只要了茶,但诗会时间还长,我想着还是准备些吃食,大人们若还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
裴词掩着嘴唇看她。
姑娘眨了眨眼。
裴词对她摇摇头,面色咳得微红,谢凉不说话,对此全无关注,只是面不改色给他擦眼角偶尔渗出的泪水,不搭理旁人。
姑娘看他一下,也不在意,似乎默认他不会再理会自己,轻轻放下盘子,转身离开。
她走出屏风,裴词看着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便听楼下传来惊叫。
裴词下意识转头,嘴唇不小心贴过谢凉手指。他抬眼,极快的看谢凉一眼,正看到谢凉微微偏头,往楼下看去。
裴词顿一下,也跟着往楼下看,便看到方才输了比赛的蓝衣人,手中正拿着张纸,往青衣少年的衣领里面塞。
这是极具侮辱性的举动,裴词皱眉,正要说什么,便听蓝衣人漫不经心道:“你是谁啊……?”
蓝衣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他应该有些身手,声音比少年清晰一些,青衣少年被他戏弄,脸色慢慢发红。
他开口,应当是说了个名字。
裴词听不大清楚,往下看着,身躯微微往前。刚动一下,肩膀上传来重量,回过头,谢凉正扶着他,不让他继续前倾。
注意到他的目光,谢凉神色未动,淡淡道:“唐洲,燕许的考生。”
燕许偏南,是北疆富庶之地。
蓝衣人听了,笑了一下,道:“巧了,我也是燕许考生,但我与你不同,你可知我是谁?”
他拍拍青衣少年的脸,一字一顿道:“知趣些,不知道规矩是吗?那我便教教你,你方才说你读了数十年书,才华满腹,虽不至弱冠,科考却是你们县考的最好的。”
“对吧?”蓝衣人笑一下,道,“可即便如此,以你的出身,最后至多也不过是七品县令。”
青衣少年破天荒没有反驳,蓝衣人看到,笑着把另一张团起来,往他脸上拍:“七品,那你可知,我生下来,就比七品要高贵,这就是规矩。”
“我也不为难你。”少年不说话,蓝衣人擦了擦手,继续道。
“从现在开始,这些乐女,一个个弹奏我们方才做的诗,若是你的诗多,这次我就放过你,饶了你对我不敬,可若是我的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科考也不必去了。”
他确实有点身份,话音一落,便有乐声响起。
被他欺负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眼睛里还有熠熠明星未灭,闻言气的发抖,后退一步,忽的把纸团抽出来,往蓝衣人身旁砸。
他道:“我的确请不起乐女为我演奏,但不考就不考,你生来高贵又怎么样?你是天子又怎么样?我做的诗比你好,就是比你好!”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很有气魄。一说完,眼圈就红了。
裴词看着,揉一下突突直跳的头,扯着谢凉,转身要下去。
二楼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裴词侧目,意识到声音离得不远,走过去看。
谢凉被他拉着,任凭动作,听到了也没有出声,只淡淡扫着楼下,此刻听到声音,才略微抬眼。
裴词拉着他,一边想是谁这般好,做的实在漂亮。一边越过屏风。看到刚刚出去的姑娘,坐在一扇屏风后,抱着琵琶正弹奏。
看到裴词,她笑一下,眨了眨眼,口中继续念起词,手里动作没有停。
裴词看着她,忍不住笑出来。
从乐声其实就能听出来,唐洲的诗确实比蓝衣人好太多。如果说下面的声音是水击石子,上面这便是战场上的军鼓阵阵。
裴词听着,虽然并不会在科考中做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偏颇,但这下,对于唐洲,也不免想要见一见。
与楼上的静好不同,听到声音的同时,楼下人就炸了。
方才还体面些,只是威胁,这下看到有人与他作对,不知是不是喝了些酒,威胁的同时,裴词还听到几句骂声。
北疆的文官最顾忌颜面,这般作为,算是彻底不要脸了。
裴词揉揉额角。今日出来,原本只是不想谢凉过得单调,带他来看看热闹,顺便也看一看考生,有没有以后得用的,能帮他的。
结果好的热闹没看成,看到一些妖魔鬼怪。
姑娘还在唱,这首诗不长,但她重复了两遍,颇有些挑衅。
裴词看着她笑一下,在宛如军鼓的琵琶声中,拉着谢凉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