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
谢识之能执掌偌大应煦宗,眼力劲非常人可比,他按下心中疑惑,引着夙寒声到一侧的宾席寒暄几句。
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男人也不知是哪宗的宗主——夙寒声不记得了,他满脸赞叹:“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寒声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当真是随了玄临仙君啊。”
谢识之冷冷瞥了他一眼。
十六岁才到炼气期,随夙玄临……
这不是变着法子地骂玄临仙君吗?
众人像是听不出来,仍旧在恭维。
“是啊,的确天资聪颖。”
“听闻闻道学宫给少君发了榜贴,今年九月闻道祭,少君定会一鸣惊人。”
夙寒声察觉出些许端倪,大约猜出这些老狐狸并不全是为夙玄临的须弥芥,更像是一探须弥山世尊待故友之子的态度。
崇珏待他如此冷淡,之前还围着谢识之恭维的几个大宗派的掌门似是松了口气。
为何庆幸?
自然是觉得就算他们日后胆大包天对夙寒声出手,世尊也不会为他出头做主。
夙寒声脑海像是蛛网似的纷乱如麻,与一群人虚与委蛇更加厌烦。
谢识之淡淡道:“少君难得出门,趁着生辰礼去登明祠为仙君上一炷香吧。”
生辰礼只是个噱头,在场众人也无人敢将夙寒声真正当成晚辈,强行要他在前宗赔笑待客,闻言纷纷道。
“是,礼该如此。”
夙寒声这才得以脱身,走出大殿后神使鬼差往后看了一眼。
崇珏已不在大殿。
只有桌案上一杯热茶袅袅生烟。
徐南衔等候多时,大步迎上来:“瞧见世尊了吗,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离世绝俗,看一眼就想皈依佛门?”
夙寒声:“……”
夙寒声幽幽看向徐南衔:“还、还行吧。”
“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徐南衔为他撑起伞,“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长老让我去登明祠给玄临仙君上香。”
徐南衔早已习惯他不唤夙玄临爹:“那去吗?”
“谁爱去谁去。”夙寒声心头思绪万千,方才又被震了下神魂,此时心口闷得想吐,他恹恹道,“我想回去睡觉。”
徐南衔见他脸色泛着苍白的病色,蹙眉摸了摸额头,当即烫得缩回手来:“你要毒发了?”
夙寒声摇头。
明日毒发,今日只是前兆。
徐南衔当即什么都顾不得,赶忙带着他御风回寒茫苑,一落地就忙不迭叮嘱长空去煎药。
夙寒声病怏怏爬上塌,总觉得喉中有东西堵着,吐也吐不出来,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
崇珏所赠的玉铃挂在床头枯枝上,无风也叮铃作响。
明明是清脆铃音,夙寒声却越听越烦躁。
夙寒声头痛欲裂,一阖眸眼前却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
一会是前世崇珏从背后抱着他、低沉笑着教他如何扼断别人脖颈的场景,一会又是身着白衣的世尊端坐高台,冷冷凝睇他的样子。
黑衣恶种和白衣世尊交替在他脑海闪过。
夙寒声突然坐起来,一把抓起那颗玉铃,恨恨地扔了出去。
“住口!”
徐南衔端着药而来,险些被砸中,蹙眉道:“在和谁说话?”
夙寒声眼眶通红,魂魄几乎从这副躯壳飘出,被扔出去的玉铃仍旧在响个不停,他捂着耳朵:“好吵,师兄把那颗玉铃扔出去,我不要听……”
徐南衔不明所以,屈指一弹将那颗玉铃扔出窗外。
夙寒声耳畔这才清净。
徐南衔走上前将药递过去:“喝了再睡。”
夙寒声嗅到浓烈的药味差点吐出来,一头栽到徐南衔怀里,装死不想喝。
徐南衔薅着他后脑勺的墨发往后一拽,似笑非笑道:“昨日还说要乖,这才一天就装不下去了?”
夙寒声只好不情不愿地捧着比他脸还大的药碗,将滚烫的药一饮而尽。
抑制“跗骨”的灵药苦得难以言喻,夙寒声羽睫都被泪浸湿,却还捧着干净的碗给徐南衔看:“师兄看,我喝完了。”
徐南衔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却又莫名觉得心酸。
他不知从哪捏了一块杏脯塞到夙寒声嘴里,难得缓和语调:“睡吧,师兄在呢。”
夙寒声温顺地点头躺回去。
徐南衔将数层遮光的床幔一层层扯下,注视着这张宛如棺椁的床,眸光缓缓沉下来。
——要尽快寻到解跗骨毒的法子。
传闻闻道祭第十三层秘境似乎生长着一株不烬草,若是采来许是能短暂压制跗骨。
***
夙寒声蜷缩在狭窄昏暗的塌间睡了昏天暗地,罕见的是此番梦境中并非是铺天盖地的无头怨灵,反倒是如浮光掠影的旖旎春梦。
梦中是无间狱那奢靡的禁殿。
有人握着他纤瘦的脚踝,伏上前发狠地叼住脖颈,伴生树宛如鬼枯藤张牙舞爪盘踞殿外,剧烈发着抖,翻江倒海。
夙寒声浑浑噩噩在欲.海沉浮,突然听到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唤我。”
夙寒声浑浑噩噩,想也不想地道:“崇珏。”
有太多次的前车之鉴,若他稍稍迟疑,叼着他脖颈的男人一晚能将他折磨晕三回。
崇珏低声笑了:“不对。”
夙寒声满脸是泪,迷茫睁开带雾的琥珀眸瞳看他:“什、什么?”
崇珏遮眼的黑稠已然取下——夙寒声嫌弃他戴着那玩意儿会影响兴致,诡异的白瞳如山巅雪,却盈满觊觎的欲.念,和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唤我……”
男人俯下身轻轻亲了下夙寒声带泪的眼尾,低笑着吐出两个字。
“叔父。”
“啊——!”
夙寒声直接被吓醒了。
耳畔嗡鸣阵阵,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铃音,夙寒声睁着失神的眼睛,眸底惊恐未散,喘息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叔……”夙寒声本就神魂不稳,这回被这个梦吓得几乎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地靠在枕上,骂道,“叔你爹。”
前世睡了这么多年的姘头,摇身一变成叔父。
哪怕夙寒声再混不吝,也有些遭不住。
外面已入了夜,月上梢头。
夙寒声恹恹躺了好一会,软手软脚地撩开账帘要水喝。
只是等了半晌,伴生树却全无反应。
夙寒声踉跄着下了榻,月光倾洒而下,隐约瞧见外室似乎有烛火。
“长空?师兄?”
无人应答。
夙寒声赤着脚走出内室,刚将遮光的竹帘掀开,鼻间突然嗅到一股冷冽的香味。
寒茫苑的外厅点着一盏灯,照亮偌大房间,书案旁悬挂着一副字——剑膽琴心。
那是夙寒声大师兄为他题的字,已悬挂多年。
夙寒声抬头看去,遽然愣住。
崇珏一身青衣坐在那幅字下,神清骨秀,身侧桌案放置着一盏玉质小手炉,一绺绺白雾袅袅而上,混合着凛冽雪香渐渐弥漫周遭。
不知来了多久。
夙寒声呆怔半晌终于回魂,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
他就知道!
崇珏看着清心寡欲悲天悯人,实则离心离德口蜜腹剑,白日冷淡还爱答不理,入夜后竟然避着人来寻自己厮混。
怪不得一直蓄着发,未能遁入空门。
看来是六根不净呐。
夙寒声终于解了惑,忙嗒嗒地赤脚跑去。
可跑至近前,突然后知后觉到不对。
偌大寒茫苑内舍,无数玉铃围绕崇珏,蛛网似的分散悬在半空,随着夙寒声的气息靠近遽然发出阵阵清脆铃音。
伴生树已许久没有动静,窗外的树影剧烈晃动,影影绰绰的碎光落在崇珏冷峻的面容,带来一股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夙寒声怔然看着屋中密密麻麻叮铃作响的玉铃,终于认出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生辰礼,而是驱邪的摇曳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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