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
庄灵修翻了个白眼。
兰虚白以一人之力将其他学宫的人全都喝倒了,最后都欢天喜地地拿着缸往嘴里倒了。
那叫几筷子?
庄灵修懒得说他,敛袍坐在兰虚白对面,五指随意把玩着那艘灵舟,开门见山:“你想阻不北去闻道祭,为何,是卜算出了什么吗?”
兰虚白此人六爻卜算术已至臻境,却因孱弱病体迟迟无法凑够八分,已在闻道学宫留了五年的学。
精通卜算之术之人,大多三缺五弊,有人缺财缺权,兰虚白缺命,是注定短寿早夭的命数。
庄灵修估摸着他之所以没有出师,八成也需要闻道学宫的福泽斋舍保住性命。
“死卦。”
既被发现,兰虚白也没掩藏,病怏怏靠在软枕上,病成这样那五官眉眼仍旧带着消颓的艳色。
“楼船遇袭后,我便卜算此次闻道祭的吉凶,可卦象却丝毫瞧不出来,且反噬极重,我便投机取巧,想借着不北观看闻道祭吉凶。”
徐南衔已是元婴中的佼佼者,若他的卦象也生死未卜,那便能说明今年闻道祭是大凶。
兰虚白本以为“生死未卜”已是最严重的卦象,没想到连卜算数次,徐南衔的卦象……
全是死相。
庄灵修眉头紧皱。
兰虚白捂着嘴咳出一口血,他也不喝药,捧着庄灵修的酒壶喝个不停,像是个酒瘾发作的酒鬼。
徐南衔的卦象太凶险,兰虚白想试探这到底是他自己的卦象、还是整个闻道祭大凶,便尝试着取了徐南衔灵舟后,又算了一卦。
兰虚白病骨支离,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叩。
“革卦……”
庄灵修曾被徐南衔生拉硬拽着一起去六爻斋蹭课,隐约知晓这卦。
顺天应人。
庄灵修不知想到什么,霍然起身就要离开。
兰虚白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
“灵修。”
庄灵修侧眸看他。
“天道昭昭。”
兰虚白瞧着根本不像是濒死之人,枯瘦的手力道极大,死死扣住庄灵修的手腕,灰色双眸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因果,冷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殷红的唇轻动,眼神冷冷:“莫要做出引火烧身之事。”
庄灵修看他许久,猝不及防笑了下,他淡淡道:“这是你送我的卦吗?”
兰虚白眼睛眨也不眨,他平常说话中气不足,说几句都得喘半天,此时的语调却宛如落雷般,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
“是,你若插手,死无全尸。”
他不说插手什么,但一直淡淡的庄灵修却眸瞳剧缩。
兰虚白正要再说,沉昙斋外猛地传来一阵喧闹。
有人噔噔噔跑来,厉声道:“我嗅到酒味了!他一定又在偷喝酒!”
“你狗鼻子啊,兰师兄病得都爬不起来,哪里去偷酒喝!”
“定不会错,我以我道途起誓!”
方才还高深莫测的兰虚白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忙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吨吨吨喝下肚,呛得又咳了一阵,还在忙着将酒壶往角落里藏。
但他太孱弱,连榻上又没地方藏。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兰虚白赶紧将酒壶塞到庄灵修手中,匆匆道:“快、咳咳!快收进褡裢里!求求了!等我好了,也帮你生孩子。”
庄灵修:“……”
可怜他年纪轻轻,就有一堆臭男人要帮他生孩子。
见庄灵修一言难尽地将酒壶收进褡裢中,兰虚白才松了口气。
他熟练至极地掐诀将身上酒味消散,又将一旁温着的药喝了几口,确保口中只有药味。
这一套动作训练有素——看着完全不像是个病得要死的人能做出来的。
外面的人刚好冲进来。
几个身着六爻斋八卦阵道袍的学子快步而来,眉头紧皱死死瞪着兰虚白。
兰虚白小口小口喝碗底的残留药汁,见状将碗放下,肩上鹤氅垂落至手肘间,苍白病弱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出什么事了,小医仙留的药没拿到吗?”
为首的少年不理他,鼻子轻轻动了动,似乎在嗅酒香。
兰虚白喝完药,漂亮又带着颓厌之色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脾气好得不得了,任由他在自己身边嗅来嗅去。
嗅了两下,似乎真没嗅到酒味。
少年愤怒的神情瞬间消下去,眉眼柔和下来:“我错怪师兄了——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师兄竟不用哄就将药喝完了?”
兰虚白笑着点头:“和好友聊了几句,心情好。”
庄灵修抱着双臂见兰虚白在那装。
少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庄灵修,赶忙行礼:“见过庄狗……庄师兄。”
庄狗虽已习惯被人骂“狗”,但若是舞到他面前就不行了。
他笑起来,手指从褡裢中勾出干干净净的酒壶,温柔地说:“是啊,虚白每回喝了酒,都能容光焕发喝几缸药——下次再哄他喝药,给他几口酒就行,省事儿。”
兰虚白:“……”
其他人:“……”
兰虚白眼眸瞪大:“灵修?”
他可没得罪此人!
庄灵修才不管,直接无差别攻击。
少年沉默半晌,突然暴怒道:“兰沉之!!!”
兰虚白脸都白了:“我……我没有,咳咳!不要信他……唔咳噗!”
“酒有命重要吗?!这酒壶这么大……嚯!你还全都喝完了?!”
“我没、没有,就一口!”
“呵!你的一口,就是旁人半年的酒量了。”
“……”
“啊啊啊别骂了!师兄!师兄醒一醒!快拿药来!小医仙呢?!”
暴怒的少年见闭着眼睛昏厥过去的兰虚白,冷笑一声:“拿什么药,拿酒来给他喝!”
众人大惊失色:“你疯了吗?!”
病成这样了还……
话音刚落,“昏厥”过去的兰虚白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睛,手挣扎着攀着小案:“酒?哪有酒?”
众人:“……”
庄灵修管杀不管埋,优哉游哉地将“罪证”酒壶放下后,踩着一地的咆哮和咳嗽,施施然离开鸡飞狗跳的沉昙斋。
这么会功夫,天边再次炸起一道仙君雷劫。
雷光噼里啪啦地消散。
夙寒声走在那宛如元宵灯会似的长街上,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闻镜玉跟在后面,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夙寒声走到一个摊位边,蹲在那看来看去,余光却是扫着闻镜玉,心想:“乖乖,此人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从山阶上接住他、不嫌脏地握着他的脚踝为他治伤……
还不求回报地答应和他区区筑基期组队。
方才还还……还捂他耳朵!
夙寒声越想越觉得对,古怪地蹲在那,不像方才那样叽叽喳喳粘着人胡言乱语了。
前世崇珏曾告诉过他。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十有八九是对你有所图。”
夙寒声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含糊道:“……可他却将我从那要命的阵法中救出来了。”
崇珏缠着夙寒声的乌发绕在指缝间,懒洋洋道:“他一不认识你,二没有图谋,为何要救你?”
“不知道。”夙寒声乖乖道,“好像还说了句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崇珏宽大的衣袍拢着,将夙寒声整个人包裹住,他俯下身在夙寒声发间随意落下一吻,低沉笑了声,教他。
“从今往后,若有人无缘无故待你好,不用怀疑,一律打成图谋不轨的恶人,可以杀的。”
夙寒声病怏怏地道:“图谋我?我什么都没有。”
崇珏笑起来,五指轻悠悠抚着夙寒声苍白又秾艳的脸,语调带着一股病态的阴鸷,偏偏眉眼间却是柔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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