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
疼痛拉长了受难的过程,实际上从他倒下开始,再到被六眼沙蛛口中的怪物击中,总共也就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谢松原却觉得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离,视线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怪物是通过触手上的吸盘口器来吸食猎物的。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一点点被榨取、抽走的感觉并不好受,谢松原呼吸困难,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他说不出话,只能皱着眉,隔空冲女生摇了摇头,示意她赶紧离开。
都到这个地步了,两人当中总得活下去一个。
青年控制不住地咳嗽两声,嗓子眼里瞬间涌上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鲜红的血液自他嘴角滑落,像是连锁反应似的,谢松原被堵住气管,呛得越发厉害地咳个不停。
他是要死了吗?
谢松原眨了眨眼睛,内心居然感到一阵久违的平静。
以前看书上说,万物周而复始,远古恒星爆炸带来了所有能够形成生命的重要元素,而正是这些元素组成了现在的每一个人类。
等人死去,这些东西又将回归大地,他死去的身体将会为食腐生物提供充足的营养,体内的所有氧、碳、氮、铁等等原子又将以无数新生命的形式重新出现。
从这个角度讲,他们甚至是永恒的。
他已经死过一回,对于死亡说不上多么恐惧。
只是不知道等白袖回来,发现他人没了,又会作何反应。
谢松原忽然意识到,在这里,他完全是孑然一身,一片空白。唯一能将他和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人,就只有白袖——那个捡到他的男人。
想到这里,谢松原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些。
他摇了摇头,强自从疼痛带来的晕眩感中回神,一手死死抵着好似马上就要把他活吞了的巨蛛,一只手艰难地伸到外套口袋里边,摸到了些冰凉的触感。
是那把手术刀。
在快要冲出胸膛的剧烈心跳声中,谢松原陡然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原本一直顶在六眼沙蛛颚间的手猛地改变方向,掏向蜘蛛的喉咙,抓住了栖息在那深处的怪物。
同一时间,谢松原拔出手术刀,狠狠朝着怪物头顶刺去!
触手怪物猝不及防,竟在恐慌间发出一声婴儿哭嚎般的怪叫,声音凄厉吓人。
它滑溜溜的表皮触感十分恶心,又黏又腻,几乎让人抓不住。谢松原一手术刀捅下去,立刻扎出“噗嗤”一汪蓝色的液体,好像是对方的血。
这玩意儿疯狂地朝沙蛛的喉咙深处蠕动,想要躲进蜘蛛的肚子里。谢松原却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它轻易离开。
他不断舞动着手中的利刃,毫不停歇地在怪物融化橡皮泥似的身躯上戳划捅搅。
胸前伤口崩裂,井喷似的涌出鲜血,谢松原却像感知不到疼痛,动作没有半点动摇。不过十秒功夫,就将这东西半边的脑袋捅成一摊烂泥。
最后,谢松原干脆扔开了手术刀,直接将手伸进“泥”里,摸索来摸索去,攥住一个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的内胆,掌心用力合拢。
噗呲!
刚才还如同烧水壶般尖叫不止的怪物立刻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软绵绵地瘫倒下来,彻底成了一滩死去的烂肉。
六眼沙蛛似乎和那怪物是一体的,也同步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
它巨大的身体晃颤几下,眼中杀意不再。谢松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愤怒的巨蛛奋起咬死,没想到对方却萌生出了退意,趔趄着从谢松原的身上移开。
方才还威风得不可一世的蜘蛛就这样走了。
而谢松原已无暇顾及。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谢松原分不出这是死亡带来的幻象,还是血液已经漫过了他的眼球所产生的效果。
砰砰,砰砰。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缓慢,一下比一下沉重,昭示着他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在飞快衰竭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好热。
谢松原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细血管都烫得吓人。
——他在死前发起了高烧。
*
六眼沙蛛走了,一切又都归复平静,四周只剩冰冷的气流在不断穿梭时发出的沙沙声。
女生朝楼梯下方看了一眼,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青年的整个上半身都几乎泡在血里。他左胸处的软肉被怪物锋利的齿刃搅得模糊难辨,依稀能看见破烂的皮肉下方暴露出的白骨,与更下方的器官形状。
她深深地倒吸一口气,强自撑着一旁的栏杆往下爬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跌在了台阶上,发出低低的哭声。
直到一阵奇异的旋律响起。
——咚咚,咚咚。
女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声音?
为什么会从楼下传来?
她抓着扶手,胆颤又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松原的伤口在复原。
被摧毁的各个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成,显出原本的样貌。通向其他器官的管道逐步重建,肌肉组织恢复了活力与弹性,一下下富有规律地推动着血液,达成了新的循环。
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谢松原的胸腔里跃颤着。
男人的躯体重新发出了心跳。
那心跳声却不太像是人类——至少在女生的认知里,没有一个人类的心跳声能大到隔着两三层楼高的距离还能听见。
这诡异又超出常理的景象吓得女生目瞪口呆,好半天忘了呼吸。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一抹莹亮又诡异的蓝光正自谢松原血肉模糊的心脏内部一闪而过,缓慢推进到与之相连的主动脉中。
第8章 【已修】
黑暗中,谢松原再次听见了来自胸腔的律动。
他感受到了光的存在。还有噪音,以及男人说话的声音:
“放心吧,林老师刚刚给他检查过了,没事的。”
谢松原紧闭着的眼睑颤了颤,意识回归。
“长官,他醒了!”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谢松原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教室内的空地上。
他的身边站着几个熟悉的人:白袖、白袖的那几个手下,还有任天梁。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胸口的位置。那本该有个巨大血洞的地方此刻缠着纱布,依稀有血从底层渗出。
谢松原伸手碰了碰。有点痛。
但触感很实,不是凹陷下去的。
任天梁道:“别担心。伤口看着比较可怕,但是没有伤到里面的心脏,你很幸运。我们已经叫人给你消毒上药,包扎过了。”
没伤到心脏?谢松原愣了愣,压下一闪而过的惊异表情:“好。”
自己却心知肚明,那只长着嘴的“触角”捅穿了他的心脏,击毁了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循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在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中存活下来。
谢松原一醒来,就感觉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他感受着左胸前的跳动频率,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奇特的念头。
——自己好像凭空生长出了新的心脏。
谢松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尽量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异样。
他从地上坐了起来,因为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忍不住皱起眉。很快,他的表情又放松下来,向白袖示意:“……口渴。”
白袖冷着一张漂亮的棺材脸,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到谢松原都开始心虚了,这才冲一旁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照做。
人醒了,任天梁也就放心了,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掺和他们的事,让白袖有事就再找他,接着转身离开。
见人走了,白袖方才面无表情地道:“你知道我过来的时候,你什么样吗?整个上半身都是血。我当时真以为你死定了。你能活下来,该庆幸自己命大。”
谢松原没有说话。不知道如果他说自己刚才好像大概确实挂了那么一小会儿……白袖会不会觉得他是神经病。
就连谢松原自己都不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