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
更为怪异的是,电梯外面和里面都没有选择电梯层数的按钮,这就意味着,电梯的起点和终点都只有一个。
走进电梯,就好像走进另一个世界。
电梯门映照着谢眠有些倦懒冷淡的脸。
他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单手按压着手上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底层。
他迈步而出。
刚走出,就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全金属制成的银白通道,白炽灯在头顶照耀,给人一种过于明亮的、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走过通道,脚步声带起清脆的回响,一边走动,一边感知着自己现在的方位。
如果按照地表的位置计算,现在他前行的方向——所通往的是后花园。
阴气在逐渐加深,僵冷的感觉从身体内部泛出,他的步伐依然没有迟疑。
还没到临界点——在到达可能对这具身体造成损伤的阴气浓度前,他有一个依照经验自我衡量的点。
幸而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又一扇大门在眼前出现,
他走到大门面前。一个扫描仪从大门顶端降落,对他全身进行扫描。片刻之后,大门打开。
门里是一片更为广阔的空间。地方虽然广阔,但空地却不多,摆满了各式各样说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和实验工具。
却空无一人。
这该不会是褚言的私人实验室吧?
目光扫视一眼之后仍无发现,谢眠只能继续往里面走。
阴气浓郁程度还在持续地加深。
行走半分钟后,他现在在地下的位置,距离后花园的入口已经不远——然后,他就看到了褚言。
男人没有坐在轮椅上。
他身处于倾斜的实验台。
无数精密的导管连接在他赤i裸的躯体上,包括太阳穴、脖颈、胸膛、手臂、大腿。
褚言没有穿衣。男人苍白的躯体裸i露在白炽灯下,好像有诡异的魔力一样将谢眠的目光吸引。
或许是因为平时他的躯体被衣物包裹得太过严密,以至于谢眠现在才发觉——
不止于喉结,男人上身的每一寸肌理都让人感觉到完美。
他仿佛着迷一样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不是褚言平时漆黑泛蓝、有着混血感的眼,而是一双无机质、机械化、却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冰蓝眼睛。
褚言似乎也觉察到了动静,微微侧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将他锁定。
“你来了。”他低哑声说。
他的对面是一个玻璃室,里面放着一具机器人,而同样被许多线所连接着——是本应该被返厂维修的Secure。
“先生……”谢眠走过去,脸上流露出了一点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所应该有的慌张,“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褚言:“你去把里面的连接断开。”
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汗水顺着他苍白俊美的脸往下淌落,划过喉结,一直滑到前胸。
谢眠紧盯着那滴汗,低声问。
“连接?”
褚言道:“Secure身上的线,全部,拔掉。”他手指微微蜷曲,按动了椅子上一个按钮,装着Secure的玻璃房打开了一扇大门。
谢眠踌躇了一会,才走了进去,依照他的言语,一条条拔掉了Secure身上的线。
Secure正低头看着他。随着他把线拔去,闪烁着光芒的机械眼变得黯淡。
谢眠凝神观察了它一会,才迈步走了出来。
此时,褚言脸上的汗水少了些,依然在低低喘息。
比起平时的衣着严谨,此刻谢眠得以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模样。
男人的上身完美——确实可以用“完美”二字形容,每一寸肌理,脖颈、锁骨、腰身,都仿佛是被艺术家所精心勾勒出来的轮廓,难以想象他是个双腿瘫痪的残疾人。
谢眠目光集中在褚言的腹部肌肉上。
一、二、三……一共八块。
而再往下的话……谢眠只看了一眼,就马上移开了目光。
他承认他只是一时好奇,谁叫对方平时穿着裹得太严密。按理而言,他并不是个对食物不相关的地方拥有旺盛好奇心的怪物。
可外表这样禁欲冷漠的人,那处地方怎会如此……庞然和狰狞。
有点太离谱了。
并不是很符合他的审美。
连带着能打上一百分的上半身,也打了个折扣,没有那么让他着迷了。
“先生,你不要紧吗?您身上的线……”他语气有些飘忽地开口。
褚言抬起眼。
无机质冰蓝的眼睛,还有近乎完美的躯体,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精密的人型机器人,而非人类。
“谢眠,依照协议,你要对今天的事情严格保密。”
啧,又是协议。
谢眠已经回过神,微微笑了笑,单膝跪在褚言身边,避开某处地方,抬眸看着褚言,轻声道:“我会保密的。先生已经帮了我这么多,现在又这样相信我……我怎么会忘恩负义。但……请先生原谅我的好奇心,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先生您刚才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很担心。”
褚言看着眼前人,即便看到了他这样怪异的状态,青年脸上担忧的表情不似作假,仰望他眼神里依旧充斥着仰慕和信任。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想我需要先穿个衣服。”
“好……好的,需要我帮您吗?先生。”
眼前人似乎现在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蓦然绯红,睫毛轻轻颤着。
褚言看着他,指尖有些痒,想要去碰一碰对方的睫毛。还有更多过于阴暗扭曲的欲i望在他胸腔涌动,又被此刻残存的理智所压下。
“不用。”
他声音低沉。
说完,他开始拔身上的线。
连在他身体上的线,顶端有磁极贴片,也有细长的针。针被拔出来之后会渗出血,留下明显的孔洞。他的身体上针孔有很多。甚至能够看到经年之前的痕迹。
“疼吗?”
青年担忧地看着他动作,低柔着声音问。
褚言的动作一顿。这些年,都是他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泥沼里默默挣扎。没有人会对他说过这些。
“不疼。”他道。
他拿起了挂在旁边轮椅上的裤子,先躬身给瘫痪的两条腿穿上。
他的动作很熟练,能够看到手臂和背部的肌肉绷紧发力,露出非常优美的肌肉线条,然而相对于肢体健全的普通人而言,动作却仍旧显得有些艰难。
谢眠看到了男人的背脊上,有一个扭曲的诡谲符号印记。像是……被活生生烙印上去的。
他微微眯眼,没有开口说要帮他的话。
只是将旁边的白衬衫递了过去。
褚言低头系着衬衫上的扣子。此刻他形象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几分严谨禁欲,这时候他才总算有余裕开口道。
“二十年前,我被人绑架,那一年我六岁。”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他们在我身上进行了一场实验。那一场实验让我双目失明,双腿瘫痪。”
他侧过头,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珠凝视着谢眠,“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够视物,是因为我装载了机械义眼。”
他闭了闭眼。
“而那场实验的后遗症并不止这些。我的神经系统在那场实验里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它在时刻不断地侵蚀着我的身体。”
这具残损不堪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身体。
“我的肾脏功能一度丧失,心脏也曾经停跳,机械装置塞满了我的身体,才让我勉强维持生机,但这生机并不持久,我随时可能死亡。但是取而代之的,拥有了一些常人所不能拥有的能力。”
褚言声音顿了顿。
“我能够将自我意识分离,存放到一些物体上。刚才,我在做关于这方面的实验。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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