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被死对头捡到了
重棠一步步来到了提赫羽的面前。
后者冰冷地睨着他,道:“怎么,你是大齐派来投降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面上毫无惧色,对着那双鹰隼般的黑眸,朱唇轻启,吐出了三个字。
霎时间,提赫羽的眼眸微微睁大了。
对方说出了江楼眠的名字。
几乎在同一刻,那人淡笑的模样便同他的死讯一并来到了提赫羽的脑海。
他是在江楼眠死后的几个月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黑色的字迹书写在冰冷的纸页上,拼凑出令他几近窒息的话语,共十六个字,至今提赫羽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大齐丞相江楼眠已被秘密处死于大牢”
多么无情又残忍的字眼,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几日,他都快发了狂,发泄般地砸着一切他能看见的事物。
他不愿意去相信,宁愿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永不可能再醒来的噩梦。
提赫羽强压下心口那阵绞痛的感觉,听到面前的青年开口了。
重棠道:“可汗,江楼眠没死,我知道他的下落。”
那一瞬间,他都快遏制不住浑身的颤抖,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假的,但他的情感却在躁动不安地叫嚣着。
江楼眠没死。
他没死。
提赫羽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重复道:“你知道他的下落。”
重棠微笑着点头:“是的,可汗,我知道。”
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江楼眠只觉遍体生寒。
这是他死后的第三年。
第83章
而后眼前场景陡然一变,江楼眠发现自己来到了营帐之中。
帐子的另一头,一身戎装的提赫羽正坐于主位,而重棠立在台下,掩映于阴影下的唇角带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弧度。
他们看不见他。
提赫羽盯着台下的人,强压下脑海中翻沸的躁动与不安,跳得发快的心脏撞击得胸腔隐隐发疼,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江楼眠在哪?”
重棠高举着手中的木盒,微微一笑道:“他的下落,便在这个盒子里。”
他下颌线紧绷,冷厉的目光扫射过对方的脸,试图从那其中寻出什么破绽来。
却在这时,立在一旁的江楼眠突然发现,重棠身后的阴影里,仿佛有某种畸形怪异的影子正在其中不安分地蠕动着。
伸出类虫的尖利爪牙,柔软的肢体扭动交缠,配上他低头时唇畔绽出的弧度,使这一幕显得无比怪诞诡谲。
一瞬间,江楼眠似乎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在提赫羽看不到的角度,一条纤细扭曲的影子灵活地于黑暗中游走窜动,很快,便悄无声息地涌入他身后的阴影。
光芒映照投落的影子里,江楼眠清晰地看到,那条纤长的虫影沿着对方身形的轮廓一路爬上,属于节肢动物的无数细足灵活地运动着,表皮泛出油亮乌黑的光,很快便来到了他的肩头。
而提赫羽仍毫无觉察。
他垂眼注视着对方手中举起的木盒,一片寂静中,莫名地,心头涌起一阵隐约的不安的感觉。
他藏在袖下的指尖无声攥紧,五官在阴影下显得深邃冰冷,开口命令道:
“打开它。”
在对方紧紧的注视下,重棠的手指不急不徐跳开木盒的封口,一点点将其揭开。
伴着盒盖的阴影往后褪去,盒中的景象彻底展露在眼前。
深黑的布绒之上,竟盘曲着一只巨大的蛊虫。
暗红的体表上是一节又一节连接的体节,顶端生着纤长黑色的触角,无数细足支着肥硕的身躯,正缓慢地蠕动着。
与此同时的,那道爬至提赫羽身上的纤细虫影已无声用自己的身体绞住了对方的脖子,张出环形的细白口器,在他的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霎时间,提赫羽的身形猛地摇晃了一下。
他几乎站立不稳,扶着桌面的手背青筋凸起,额间冒出涔涔冷汗,眸光在某一瞬间变得涣散起来。
他咬紧牙关,自齿间艰难地吐出破碎的音节:“你……”
重棠葱白的指尖不紧不慢逗弄着盒里沙沙作响的蛊虫,仍由它的身体缓慢缠绕上自己伸长的手指。
他起伏的五指摆弄着,面上笑容愈盛。
“可汗,此蛊名曰‘迷迭’,它将会放大中蛊者内心最为渴求却求之不得的事物,你将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边界,陷入疯狂,无时无刻不困于臆想之中。”
“七日之后,母蛊死,而你,也将与子蛊一同……暴毙身亡。”
他的话语不真切地传来,提赫羽只觉耳边传来阵阵眩晕的嗡鸣,大脑几近要被生生撕裂成数瓣。
无数破碎的影子在他的脑海中震动、摇晃,蠕动的诡异黑影里,它们一点点拼凑、聚合,最后融聚成一道凝实的身影。
提赫羽的身形不敢置信地颤抖起来。
那人的衣衫宛如洗练的月光,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光点,微垂的睫毛又长又密,给人以一种无害柔和的错觉。
青年唇角微微翘起,面上带笑地望着他。
提赫羽喉结滚动,死死盯着对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试图触碰那个近在咫尺的影子。
他几近喃喃般地,从齿间吐出那个徘徊在他心底千万遍的名字。
“江楼眠……”
“江楼眠……”
“你回来了……”
剧情到这里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江楼眠缓缓睁开了眼。
忽然扑入视野的刺白光晕令他不自禁地眯起了眸子,片刻,才适应下突如其来敞亮的光线,身体仍旧隐约疼痛着,他慢慢坐起身来,拿指尖揩去眼尾被强光刺激出泪痕。
他的视线落到身旁提赫羽的脸上。
后者像是因疲倦而睡着了的模样,睫毛投下的影子晕深眼底的青黑,凌厉深邃的眉眼掩映在光影下,像是梦到了什么般,薄唇抿紧,肩膀猛地颤了一下。
片刻,他唇瓣微动,宛如呓语般地吐出模糊破碎的字句,很轻,要江楼眠凑近了才勉强听清。
那人正在叫他的名字。
下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他注视,提赫羽猛然睁开了眼。
他直直看向江楼眠。
与那双眼睛对视上的瞬间,面前之人漆黑的眸子恍似与前世那陷入幻觉之后茫然空洞的眼眸重合了。
江楼眠定了定心绪,不闪不避,挑了下眉:“可汗,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
提赫羽直勾勾盯着他,侵略性的眸光一寸一寸掠过对方的面容,好似全然没听到他话中的内容似的,良久,近乎喃喃般的道:
“是啊,我梦到你了。”
江楼眠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那人刚刚聚焦的视线正停留在他的身上,低沉的嗓音带着初醒时的暗哑。
下一瞬,他的手腕便被提赫羽擒住,强硬地按在座位上。
江楼眠脊背撞上车厢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后仰的脖颈带出脆弱优美的弧度,未束的鸦发凌乱地散落着,几缕贴在脸侧,印出淡红的睡痕,顺着他动作的幅度缓缓滑下。
“我梦到你离开本王了。”
提赫羽屈膝抵在青年的腿间,以一种掠食者的姿势把后者抵在身下,修长的手指抬起他明晰的下颌,眼眸暗沉盯着他。
面前青年微红的眼尾染着一抹晕开的水痕,脸颊被他的指腹按下一点凹陷,一双眼眸里盛得满满都是他的影子。
提赫羽最喜欢看对方这般模样。
那人的视线只应该像这样停在他的身上,这双眼睛里除了他谁也不许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