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被死对头捡到了
殷时认真地想了想,笑道:“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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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白艰难的睁开了眼。
那个被称为“领主”的人离开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外面隐约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锁着,无法动弹,周遭摆设着室内的用具,似乎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他的眼前很模糊,头脑也很昏沉,意识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着。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木门突然被重重推开的声音令虞意白从混沌间惊醒。
他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光影重叠的视野里,一道鲜红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那道身影愈来愈近,也愈来愈清晰,直到完全来到他的面前。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虞意白茫然地眨了下眼,动了动唇,带些不确定地,试探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殷时?”
周遭的场景太过虚幻,他尚以为自己正身处于梦中。
直到对方轻轻应了一声,有些不太真切:“嗯,是我。”
“小白,我来带你走。”
殷时绕过他解开他身上锁链的时候,虞意白似乎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他问:“殷时,你是不是受伤了?”
殷时轻笑了一声,嗓音温柔:“小伤,不妨事。”
虞意白看不清,只依稀见得对方面庞白得吓人,身上的红衣艳得几近滴血,伸手摸了摸,感到指腹一片湿凉的粘腻。
他微微一愣,想凑近些,却被殷时的手捂住了眼睛。
“别看。”
“小白,我们走吧。”
殷时的掌心意外地不冷,虞意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因为自己也死了,和对方的温度一样,自然感知不到冷。
他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睫毛剐蹭过掌心:“好吧。我不看。你要带我去哪?”
下一刻,失重感袭来,殷时自身后揽着他的背将人抱起,虞意白微微紧张了一下,没有遮挡的视线往上,掠过那张苍白的面容。
抬步的瞬间,殷时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像是意识到对方正在看自己,他的唇角挂起一丝极浅的弧度:“自然是回去。回酆山。”
殷时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这里一片白茫,偌大的空间内,除了脚下荒芜的地面,以及面前的一道水镜似的门,似乎什么也不剩下。
被他放下后,虞意白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是哪?”
殷时道:“幽冥界的往生镜,通过这里,你便能回到人间。”
虞意白一怔:“可我已经……”
“死”字尚未说出,便被殷时用手指按住了唇,那双暗沉的眸静静注视着他:“我说可以,便可以。”
虞意白隐隐觉得,对方对他的态度似乎有几分不同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他只得点点头,往那道门走去,忽然,殷时在背后叫住了他。
虞意白步伐一顿,回过头去。
“忘了同你讲,走过这扇门,你过往的经历将会重新回溯一遍,而我作为把你带回人间的随同者,那些记忆我是看得到的。”殷时的唇角掠起一丝弧度,“不介意吧。”
虞意白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
……他要说介意还能反悔么。
他暗自做了深呼吸,想着左右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现在都已经想通了,便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看吧。”
殷时嗯了一声,随后目送着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的水雾里。
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眸色晦暗不明。
那就让他看看,虞家,到底怎么对待他的小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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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少年独自一人行走在黑魆魆的山林间,他的手中提着一盏淡黄的灯笼,堪堪驱散他身前的一片黑暗。
夜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袍,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单薄,少年五官姣好,侧脸被明晃的灯火映照得白皙,他神色平静,绷紧的唇线却昭示出他内心压抑的不安。
这里是虞家的后山,虞意白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他走得小心翼翼,不时抬头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他手中捏的几张符箓已被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耳畔阴风呼啸,周遭灯光照不到的黑暗深邃不见底,仿有什么在其间蛰伏着。
昨日是虞家一年一度的猎鬼大赛,族内小辈皆参与其中,这场比赛无疑是年轻一辈出风头的大好时机,待比赛结束,小辈们或多或少皆猎得了鬼物,唯有一人空手而归。
他便是虞意白。
他身为嫡出长子,却迟迟不会驱鬼,家主虞疏本还念在他母亲早逝,对其多有爱怜,而今出了这么一遭,顿感颜面尽失,怒不可遏之下,便将虞意白独自一人扔去后山,让他不捉满十只鬼就不准回来。
后山是虞家领地,虽没有什么猛禽厉鬼之类的危险之物,却也飘荡着不少孤魂野鬼,但大多鬼气孱弱,哪怕是不懂驱鬼之术的普通人也能轻松地从它们手下脱逃。
虞家刻意散养着这些鬼,为的便是需要之时拿来作除灵的训练所用。
一阵怪风吹过,他手中的灯盏剧烈地摇晃起来,烛火倏地黯淡了几分,虞意白强定心神,继续往前走。
他中午被人送过来,而后往山内越走越深,直到现在,却迟迟未有抓住一只鬼,锁灵囊内空空如也。
他轻叹了一口气,借着灯火寻了一片空地,拿外衣拂了拂,就地坐下了。
虞意白已经走了很久的山路,现在两腿酸疼得厉害,夜色已深,困倦之意翻涌上来,少年靠着身后的树干,闭上眼,本想着只小憩一会儿,下巴一点一点地却就这样睡着了。
山中因为阴气重的缘故,蚊虫少有,就是冷了些,虞意白这一夜过得还算安稳,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自树叶缝隙漏下来的日光有些晃眼。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找了一处干净的山泉,就着冰凉的泉水慢吞吞吃了两个带来的馒头,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就这样到了正午,亦是一天内阴气最重的时候,爬上头顶的日头晒得虞意白眼晕,本就没多少血色的面容显得愈加苍白。
这样下去,等他饿死了都捉不到十只鬼。
少年恹恹地想着,拖着步子来到小河边,掬了一捧水想洗把脸,余光忽而瞥见河中自己的倒影,陡然浑身一冷,心脏狂跳起来。
在他的身后,分明立着一道脸颊浮肿的青白鬼影。
虞意白想伸手悄悄去怀中摸索克鬼的符箓,那道影子却已然离他越凑越近,发面馒头般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头发,阴寒潮湿的气息钻入鼻腔,伴着腐尸若有若无的臭味。
他瞬间被吓得浑身一抖,符箓也顾不得摸了,慌忙站起身来狂奔出去。
跑着跑着,虞意白感到脚上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低头一看,却发现漆黑湿黏的发丝不知何时缠绕上他的脚踝,攀着他的小腿慢慢爬上来。
在他身后,那只水鬼咧嘴微笑着看他,他明明跑得快脱力了,二者之间的距离却不见拉大,反而有愈来愈近之势。
虞意白用发抖的手指拿着黄符狠狠拍到自己的小腿上,那里缠绕的力道一松,他立刻拼了命地往前跑去,心跳得快破出了嗓子眼。
鬼影犹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背后,用怨毒的视线盯着他。
就这样跑了不知多久,虞意白的腿酸疼得再也迈不开,便停下来,扶着一旁的树撑着膝盖喘气,忽然间,一道带笑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