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
但许弥却以为他明白了杀人这件事是错误的,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早知道这么简单,他早就扇巴掌了。
两个人的思路并不在同一条线上。
陈荒年去售票处买了票,又给许弥买了个棉花糖,哄他高兴。
许弥不明所以,单纯地认为事情解决了,语气欢快许多,脑袋靠在陈荒年肩头,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也不想打你,但是刚刚在气头上,没忍住……还有啊,杀人真的是不对的。我知道你爸很讨厌,还打你,但我妈,我舅舅也很讨厌呀,我没有想着杀了他们。我们以后有很多钱,我们一辈子都不用回到那个小地方了,你为什么要抓着当年那些事情不放?”
陈荒年只会点头说对,但心里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他会退步,不过是因为他爱许弥。
许弥不想让他杀,他听话就是了。
而且,杀死一个人的机会有很多。他以后杀人,换个手法,换个作案时间,照样杀。
他又不是只有一种置人于死地的方案。
第23章 甲醇
两个人又坐车回了老家。
两个人买的是坐票,许弥心情好,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他这个人很乐天,自己也能玩的很开心。
“陈荒年,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许弥问他。
陈荒年淡淡道:“我很听你的话。你不想我杀人,我就不杀。”
“这么好?”
“嗯。”陈荒年没说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害怕许弥把自己搞死了,尸体都没了。他倒是不担心许弥死了,就怕尸体被毁掉了。
“陈荒年,”许弥又叫他的名字,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地说,“要搁小说里,我们这就叫救赎。你心理变态,我童年不幸,因为爱,我们互相救赎。这可是热门题材呀,写出来一定会爆火的。”
“……”
哪想陈荒年惊讶地看着他,说:“我变态?”
“……当我没说。”
陈荒年说:“我爱你。”
许弥说:“今天已经说过一次了。”
“这样吗?”
“嗯。”
然后陈荒年就笑了,“老婆,我都听你的。”他所有的退让和犹豫都是因为许弥,要想击败他,只能控制住许弥。
许弥说:“跟我讲讲你爸的事。”
“以前讲过了。”
“讲细一点。”许弥说,“我上网查了,他们说你这种心理可能是因为被虐待,我要查清楚怎么回事。”
“查这个干什么?”
“我要救你呀。”
陈荒年无奈地说:“我爸的确打我,但是我高中以后就没打过了。我妈在我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听别人说,我妈在怀我的时候,经常挨我爸打,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会难产。”
还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我都说了,要说的详细一点!你就没有什么悲惨的童年想跟我吐槽吗?”
“没什么好说的。”陈荒年揉揉他的脑袋,“一些负面情绪,我并不想带给你。”
路途的确遥远,中午的时候,陈荒年向售货员买了盒饭。忽然想起什么,又买了瓶可乐和面包。
许弥知道这是给他买的。陈荒年知道他挑食,火车上的盒饭他肯定吃不惯。
许弥接过可乐喝了一口,气泡直冲脑门,把他的脑子都给冲清明了。他“嘿”的一声笑起来,“陈荒年,我懂你怎么杀他的了!”
陈荒年挑起左眉,不可置否:“嗯?”
“你下毒是不是?”许弥摇了摇手里的可乐,“就跟你知道我喜欢喝可乐一样,你也知道他喜欢喝酒。你把毒下在酒里,他喝酒的时候就中毒了。你那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意思。”
“对了一半。”陈荒年看着火车外飞快倒退的景色,“下毒很容易被发现的。我没有下毒。”
“那你怎么做到的?”
陈荒年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晚上七点多,他们才回到小镇。陈荒年直奔香火铺,打开门钻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我爸应该出去打牌了。”陈荒年打开灯,环顾一周,“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许弥还是没搞懂他是怎么做到完美犯罪的,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爸为什么拖到今天才会死?”
“我说了,我不杀他。你不用着急。”陈荒年带着他上楼,口气温柔似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许弥心里居然有点感动。以陈荒年的人格,让他放弃杀人,是无比苦难的。可是陈荒年愿意为了他放下怨恨,改过自新。
许弥抱住他的腰,美滋滋道:“老公,你好爱我呀。”
陈荒年扯起嘴角笑了笑,没说话。他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塑料酒桶。他晃了晃,里面装了半桶散装白酒。
“你就是用这玩意儿把他杀了?”许弥看了看,“不就是散装白酒吗?”
陈荒年打开盖子,“你闻一下。”
许弥瞳孔地震,“难道你已经研发了通过散发气味就可以杀人的毒药!”
“……我要有这水平我还读什么大学?”陈荒年拍了他脑袋一下,好笑道,“我说了,我没下毒。”
许弥凑过去闻了一下,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他不太会喝酒,不自然地皱了一下鼻子 “就是白酒啊。应该是去酒厂买的烧酒吧。”
“就是这个错误的信息源。”陈荒年盖上盖子,“这是醇基燃料,甲醇超标,喝一口就死了。”
“啊?”
陈荒年说:“就是甲醇与二甲醚按一定比例配置形成的新型燃料,醇醚燃料。部分假酒里面也参杂了甲醇,误食工业酒精就很可能丧命。”他顿了顿,“所以,烧酒本身就很容易出现甲醇。”
“等等!”许弥好多年没读书了,一下子给他拽专业名词,他脑子转不过来,“甲醇……酒精是乙醇……啊!你把他的酒给换成甲醇了?”
“不是。”陈荒年说,“那样查起来,我要负刑事责任的。”
他看向那个白色塑料瓶,“这是他自己拿回来的。”
“啊?他自己拿回来的?那他怎么会喝?”
“有人死了,就会吃席。这种小地方就会用到这种醇基燃料。”陈荒年说,“我只是引导了他一下。”
这种醇基燃料的外表和乙醇看上去没两样,气味相似,喝起来味道也雷同。
这年头酒贵,陈永言没几个钱,舍不得花很多钱去买酒。当吃完了席,他看见有这么大的一瓶“散装白酒”放在那,他自然会悄悄地偷走。
当他把他之前的酒喝完了,就会来喝这瓶致命的“白酒”。
而那时候,离那场席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无可追查。陈荒年也远在天边,没有作案时机。
陈永言独自在家,人缘又不好,起码要死了好几天才会被人发现。大概率会被判定成酒精中毒死亡。
就算警方真的追查起来,也只能查出他体内甲醇超标。但是这酒,是他自己偷回来的 没有人逼他。
只能说他自作孽,不可活。
而最后陈荒年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只需要表示不追查,那么这场案件就会直接翻篇。
真正的完美犯罪,就是根本没有立案。
许弥后背发凉,他没想到陈荒年在这场谋杀里,居然只需要站在那,微微一笑,就完成了杀人。
所以,就算后面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儿,也没办法定罪。因为陈荒年就只是站在那里而已,他连话都没说,连教唆自杀这个罪名都没办法定下。
哪怕许弥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他还是觉得,这场谋杀,更像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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