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魂魄是最能反映一个人情绪的东西。萧予圭原本望着闻鹤才的眸中还有满盈着的杀意,待到被打碎重组过一遍后眸中便只余了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空茫。
闻鹤才将那团不成形状的魂魄再次塞入眼前的躯壳之中,淡淡道:“日后便是这样。”
这就是告诉萧予圭,日后即便是碍于程渺,不能在他身上多添些伤口了,也有旁的法子折磨他。
萧予圭听懂了。
他回魂的一瞬便软倒在了地上,疼的连身体都管不住,墨袍上顿时便有一片湿迹蔓延开来。
闻鹤才只是冷冷看着他的丑态。
萧予圭抿紧了唇,勉力从地上将自己撑起来,扶着殿中的柱子向外跌跌撞撞的走去。
“莫要脏了摆设。”闻鹤才淡淡的出了声。
萧予圭身形一僵,像是触到了火炭一般将自己从柱子上剥下来,强行稳住脚步,向殿外走去。
乘风殿中禁旁人术法,他只有走出了这宫殿才能将自己收拾的看起来不这么狼狈些。
短短不过十丈,萧予圭身上的汗却如水般流下,在地上淌出来一条长长的湿迹。
他只走了几步便摔了,却又一声不出的挣扎起来继续走。
最后几步,他甚至是硬生生抠着镶了边的玉砖,爬着出去的。
闻鹤才在萧予圭身后背了手,淡漠的看着那个狼狈如一只泥虫的人,眼中无悲无喜。
只在他爬出门槛后的下一刻淡淡出了声:“还是脏了。可见这世间有些人,天生便是个腌臜东西,只会当颗污染好汤的老鼠屎。”
萧予圭疼的全身上下没一丝力气,软泥般瘫在汉白玉雕成的台阶上,闻言冷冷嗤了声。
他不想争辩——压抑住疼痛的喘/息已花了他全身的力气,若是真张了嘴,还不知道呻/吟与话语会是哪个先出来。
他只是有些恍惚的想,那又如何,至少在程渺那里,自己这个师兄还是有些位置的。
现在看来,在程渺心里,自己这位置放的还真不算低——萧予圭按着心口,又不由自主的想笑,却再度被疼的要裂开的脑袋阻止了。
他不能多想事,一想脑袋便又疼了起来,疼的他恨不得找个断头台把自己的头剁下来,只好用着仅剩的一些气力,慢慢悠悠的想,那小东西,今天怎么不在这院里呆着?
别的事,萧予圭也没法想了——他单是冒出来这个“程渺不在院里”的念头,就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紧接着又花了半个时辰决定回房继续躺着,最后在床上睁着眼疼了不知道多久,也没什么翻身的力气。
他模模糊糊听见门响,却没反应过来是程渺回来了,直到被人推开了门、托着躺平,头上多了条浸了冷水的帕子,嘴里还含了块豌豆黄,这才迟来的意识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含混不清的开口:“……程渺?”
拿了个小碟子跪在榻上、正试图再往自己师兄嘴里塞一块豌豆黄的程渺微微一停,随即低声答了:“是我。”
萧予圭又愣了好半晌,直到那块豌豆黄彻底化在了他口中,才又低低的哼了声。
随即便慢慢的坐起身伸出手,程渺拿不准他要干什么,只得将手里的盘子放到一边,轻声劝:“师兄还是多歇上些时候,若有什么需要的,知会一下师弟便好。”
萧予圭若有若无的嗯了声,却并未将手放下,而是继续坚持不懈的朝着程渺伸去,将有些意外的少年环住,再倒回软榻上。
程渺一边脸硌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有些不大舒服,感受着萧予圭环住自己的力度,却是一点儿都没敢挣动。
他听着身下人连搏动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心跳,微微的垂下了眸子。
程渺自然不会将萧予圭身上的异状往闻鹤才身上联想,只以为昨夜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是师兄强撑出来的,眼角瞬间便红了几分。
这个人,怎么这般会折腾自己呢?
他分明从前并未见过萧予圭,却总觉得若是这个人没了,那他也没了什么活下去的意思。
就好像他就是为了这位总是折腾的自己一身伤的师兄而来,是为了让他身上那仿佛望不见尽头的苦减轻些才与他遇见的。
程渺对这莫名的心情有些茫然,可他毕竟年岁尚轻,便只以为是师兄弟间自然而然的依赖,下意识放软了身子,让不由自主加重了手上力度的萧予圭抱的更舒服些。
他侧着脸,视线正好能从萧予圭中衣的领口探进去,触及在那些狰狞无比的伤口上,心脏又莫名的揪了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个人不再受这样的疼、这样的苦呢?
——
萧予圭再次睁眼的时候,怀里的程渺已经被勒的小脸青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吓了一跳,赶忙将怀里差点就要见了阎王的人放开,仔细一看这小东西果然是被勒断了几条肋骨,便更愧疚了,连大气也不敢出,治愈术法不要命的往程渺身上丢,差点让程渺在断了几根肋骨后再被闪瞎一双眼睛。
程渺缓过气来,看着萧予圭那一副闯了大祸般的模样,轻咳了一声,无奈道:“师兄,其实我没事的……”
萧予圭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肋骨都断了还算没事?乖乖休息,这一周都不许再练剑了!”
可你身上那样重的伤还像个没事人,我这样的伤根本算不上什么,况且师兄那治愈术好用的很,几乎是连一丝儿疼都感受不到,根本就是没事的。
程渺张了张嘴,正要将心中所想说出,一抬眼却看见了自家师兄微微红了些的眼角与看似捏决捏的极稳、却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的手,顿时愣住了。
“……师兄手重。”萧予圭将那几根肋骨接好,又看见少年身上明显被勒出的青紫,心疼的怎么也止不住,话音里带了些抖,“若是下次师兄再失了控制,你挣开便好,不必顾虑我。”
“那师兄要是因此伤了呢?”
萧予圭一怔:“我?不必在意我,你师兄早习惯了,不过就是断几根骨头,也不多疼。”
程渺听着他没心没肺的声音,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连自己也不在意,却对自己紧张的不行,一点儿小伤也能心疼的手足无措,甚至于将那些极难施展的治愈术法都用了一遍。
师兄啊师兄,你实在是……
他按下脑中泛滥的思绪,低低的应了声嗯。
萧予圭睡了一天一夜,头疼好了多半,却将程渺折腾的断了几根肋骨,身上再怎么舒畅,心里也变得有些不大舒服起来,一时间竟想起了闻鹤才说他的那些话,眸色顿时暗了几分。
或许真如他所说,自己这样的东西,是不配被人疼、更不配疼别人的。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要与程渺接触呢?
分明当个神出鬼没、只挂着名号的师兄便好,为何要与程渺走的这般近,要让程渺开始在意起来自己呢。
程渺对闻鹤才来讲是特别的不假,可谁又能确定,闻鹤才当真不会对程渺出手?
闻鹤才似乎只想让他变成一个好用的物件,却不知为何并未清除掉他所有的记忆与灵智,只是不断的在他做出一些不像把刀该做的事后施以惩罚——这件诡异无比的事,萧予圭早就意识到了。
他不信闻鹤才留着他的灵智是因为手软,只觉得这人定是还有旁的算计。
那么将程渺收入虚怀宗却不多教养,甚至还允许了他与程渺呆在一处,究竟是觉得他二人之间有些什么无伤大雅,还是有着更深一层的谋划?
萧予圭并不傻,却从来都看不透闻鹤才这个人。
难道他与程渺之间的关系,也在闻鹤才的计划之中?又或者连程渺对自己这份莫名的在意,也是那老东西早已算到的?
他越想越是头痛,越想越是恐惧,脸上神色逐渐冷了起来,唰的一下自榻上跳起,几乎是瞬间便起了远离程渺、再不见他一面的心思。
程渺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望着萧予圭黑沉一片的脸色,试探的出了声:“……师兄?”
萧予圭定定的看着他,许久,终是闭上了眼,极轻的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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