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专治不服
就像野兽, 盘踞在温暖舒适的巢穴,沈悬抬手侧头,看了眼表。
分针盖住十二点的位置,仅剩秒针还在“嚓嚓”地跑着,飞速接近……
油润的电子轴大门,敞开时悄无声息。
室内回荡着阿坤不高不低的声音:“蒋老先生,您请。”
蒋泰一只脚迈入门内,沈悬将将起身,秒针与分针错身而过,时间到了。
混到他们这个份上的人,多少都有点臭毛病,该端着的时候,比谁都端着,甚至端得心心相惜。
“蒋老先生,久仰。”沈悬点头行礼,对方年龄能做他爷爷,事情先放两边,礼貌还是得有。
相比沈悬的正式,蒋泰就显得随意多了。
他穿着件中山领夹克衫,这么大岁数腰背硬朗,只是脖子略有前倾,背着手,步履稳健。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很好分辨,律师和助理。
蒋泰原本也是高个头,奈何岁月不饶人,有点抽巴。
他用力抬起眼皮,与沈悬平视:“沈悬,果然一表人才。”
两人例行商业互吹,款款落座。
今天会所全是沈家的人,蒋泰进来犹如入瓮老鳖,沈悬想做什么都可以。
压力全在蒋泰身上,老头不愧是成精的玩意儿,瞧不出一点虚势,相反,如入无人之境的坦然。
沈悬不禁在想,如果自己踏入港城,能否做到如此境界,答案是难说。
“久慕蒋公大名,还请多指教晚辈。”沈悬说辞很客气,内容很不客气,有点有屁快放的味道。
蒋泰笑了,爽朗敞亮:“指教谈不上,只是有份生意,想与沈家做。”
“我怕沈家接不住。”沈悬想他来者不善,颇感意外。
蒋泰凝着他,向后伸手,律师立刻递上一份完整签字的文件。
“沈少过谦了,”他将协议放在桌上,用手划了过去,“先看看吧。”
沈悬拿起来,刚看到第一行,心里面“咯噔”一下。
那是一份蒋家持有的懒鱼港,百分之四十五股份的无偿转让协议!
协议金额一千四百多亿!
沈悬没往下看,将协议递过去:“无功不受禄,蒋公这是何意?”
“谁说你无功?我第一个不答应。”蒋泰笑着,手指点点协议,“蒋家感谢你,收留照顾阿耀,这不过是一点心意,将来还有更多合作。”
图穷匕见,出手一千四百亿,要沈家、沈悬与阿耀,就此划清界限。
沈悬看着他,嘴唇紧抿,冷得像块冰。
蒋泰如贩卖人口一样,买卖着阿耀的过往与未来,真是恶心。
“蒋公,这种事情,你与其跟我做买卖,不如说服阿耀,那可是一分钱不用花啊。”沈悬阴阳怪气。
他待阿耀,也有严厉教训的时候,但始终将其视作独立的人,亲人、家人,不会擅自安排他的人生与选择。
而蒋泰不同,他要的是一具人偶,血缘亲情做线,孝悌做栓,复制出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蒋泰捋了捋寿星眉,遮掩住眼中浑浊的不悦:“沈悬,你是能做大事的人。工业园、懒鱼港前途无限,你拿到懒鱼港全数股权,再稀释融资,股权融资没有成本的,你甚至很快就能运作上市,几十倍、几百倍的赚钱。坐拥两家甚至三家上市公司,你的梦想近在咫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吧?”他说话的神情,极具感染力,常年上位者的习性,让他能直击问题关键,拿捏人最澎湃的梦。
沈悬轻轻鼓掌:“不愧是蒋公,给我规划了最容易的通天之路啊。”
毋庸置疑,蒋泰是个资源规划大师,绝不绕弯走难路,直捣黄龙,核心就是用最小的资本,撬动最多的钱。
他觉得,沈悬与众人无异,与庸人无异。
当金钱成为一堆数字,它会幻化成生命,甚至孵化出自己的道德准则,人,深陷其中,只不过是它的奴隶。
欲//望会吞噬掉每一个人。
蒋泰始终笑着,但眼神并不善意,带着粘腻的打量,和不怀好意的窥探。
“只可惜,我不需要。”沈悬毫不留恋,没多看一眼协议,“懒鱼港沈氏已是大股东,这就足够了。你说的那些,我也会一一做到,凭我自己的本事。”
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他调整姿势:“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走捷径,多谢蒋公抬爱。”
“你也说了,沈家收留阿耀有功。我,养育他,教导他,让他叫沈耀,成为沈氏副总。我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记忆。他是我的弟弟,我的亲人,是我千金难买的情谊。不知道这样说,蒋公可以理解吗?”
他的每句话都在指责蒋泰,毫无人性,有悖人伦,唯金钱、唯血缘、唯权利。
蒋泰出乎意料,压根儿没想到沈悬如此直接,情真意切。
原地领了一刀真诚必杀技!
老头儿被扎得噗噗冒血,愣是咬紧牙关,没叫一声疼。
他一时疏忽,没了大儿子,骄傲与心血付之东流。
如今,好容易找到孙子,蒋泰不能原谅,阿耀身上带着他人的印记,被调//教成别人的模样!
那是他的血脉,他绝不接受!
“看来是我枉做小人了呢。”蒋泰特别沉得住气,“既然你说那么好听,我又怎么忍心,不让你们兄弟二人……见一面呢?”
沈悬本能反应,坐直身体,下一秒眼睛盯住大门。
蒋泰评估着他的反应,吩咐身后助理。
大门再度打开,卓美珊推着轮椅,徐徐走进来。
沈悬悄无声息站起身,脸上血色退尽,安静又苍白。
会客厅并不大,卓美珊走得不紧不慢。
而沈悬觉得,轮椅的轮子好像滚了半个世纪,久到他迟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阿耀头发长了些,干净细软,垂在眼角眉梢,添了少许少年感。
他穿里面穿着圆领衬衣,奶呼呼的白,开着两颗扣子,领口自然散开。
外面是一件软绒开衫,枫叶黄,贝母扣,是他以前绝不会穿的颜色和款式。
阿耀似乎有些紧张,不停仰头看卓美珊,与她低声交谈着。
他很瘦,仰起的脖子,是一条脆弱的曲线。
自始至终,他如没发现沈悬般,只与蒋泰自然交谈。
会客厅里空气都是安静的。
蒋泰自沙发里侧身,慈眉善目,侧耳倾听阿耀说话。
阿耀坐在轮椅里,声音放低,抱怨着这里很偏僻,景色也不美。
熟悉的音调、语气,那双眼眸黑得没有半分杂质,只是再也没有自己的影子。
沈悬眼神一刻未离阿耀,他站了好久,感觉有点冷,肩膀缩了一下。
“沈先生。”阿坤碰了碰他的胳膊。
沈悬觉得耳边产生音爆,“轰”一声,灵魂被炸得粉碎。
蒋泰晾着他,扳回一局,这才不紧不慢与阿耀说:“你看看,那是谁啊?嗯?还认识吗?”
阿耀顺着他的手指,黑沉沉的眼眸,带着好奇的光,落在沈悬身上。
两人的目光,终于在空气中碰上。
沈悬眼神焦急复杂,而阿耀茫然不知所措。
“阿耀……”他的声音消遁在沉重的呼吸中,似乎并未叫出口。
过了会,阿耀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他啊?”
“当然。”蒋泰枯枝般的手,抚过他的脸颊,“不过,不记得了,也不是你的错。”
沈悬调动浑身的细胞,观察阿耀,他的改变实在太大了!
他不得不去想一个骇人的可能——阿耀失忆了。
阿耀把他和自己,一起埋在了海底。
沈悬观察阿耀的同时,蒋泰、卓美珊还有装扮成助理的医生都在观察。
本次约见的重点,已完全从沈悬,转移到阿耀身上。
“阿公,那我以后还能想起来吗?”阿耀很乖,有些担心地问。
蒋泰看了眼沈悬,低头说道:“你呢?你自己会要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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