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
“诶,你……”一旁的裴汶伸手想按住孟朝莱,可孟朝莱头也不回,让裴汶抬起的手落了个空,他不觉得自己的修为足够让他在加入这场混战后平安脱身,于是只能站在树下独自作壁上观,忍不住叹道,“剑主身边的恩怨纠葛,真有够复杂的。”
原本在听雾阁角落里待着的莫惊春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又大致靠神识摸索清楚眼前焦灼状况,立刻起身上前劝解。
小柴胡肚子上破了个洞,凄凄惨惨地贴在地上,试图伸手拦住莫惊春的脚步,却反被他拖着在地上走。
但见别南枝手中双锏将要砸上孟沉霜,却忽然整个人凌空后仰。
莫惊春从后面拦腰抱住别南枝的腰,把他整个举了起来!
别南枝骨架身量皆小巧,人也轻,竟被瘦弱的莫惊春一把抱在半空,他双脚离地,张牙舞爪地挣扎:[你放我下来!]
“我不!别小师叔,你先冷静些!”
别南枝被寒雨浸透的后背衣衫贴在莫惊春脸上,寒凉如冰,他却死也不放手。
[莫惊春,你还敢叫我师叔!]别南枝在神识中激烈骂到,震得所有人脑子生疼,[你个黑心肝的蠢东西,连杀母之仇都忘了吗?]
[整日里沉迷情情爱爱,竟还和凶手的徒弟亲近!别叫我师叔!我担当不起!]
孟沉霜:“?!”
赶到听雾阁外的孟朝莱呼吸一滞,登时顿住了脚步。
莫惊春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我说,孟沉霜那良心被狗吃了的,一剑杀了六位天尊,连带着我哥和你娘莫雩,你全忘光了吗?]
“什……”
[孟朝莱那白眼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别南枝趁着这机会挣开束缚,回头见莫惊春双目白翳茫然,更皱眉惊道,[你的眼睛耳朵还没好?你娘拼死换来给你的治病的药呢,你没拿到?]
“什么……”莫惊春此刻的声音颤抖地像海中舟风中叶。
不待别南枝再开口,忽然有水泼般的刀光沾染着血腥气向他袭来,直指他心口。
“别南枝,你要杀了谁?!”燕芦荻挥刀而至,任何胆敢对孟沉霜不敬之人都是他的敌人,“你胆敢去想杀我尊上?”
别南枝当即交叉双锏抵挡:“丧家之犬,也要来发疯?”
“当——!!!”刀锏相接,巨响震荡如洪钟。
却怎么也震不醒孟沉霜陷入自我质疑的混沌神魂。
燕芦荻为什么要来杀谢邙?
别南枝刚才又说什么?
自己不只是杀了顾氏父子,还杀了别羡鱼和莫雩,还有其余几位天尊?!
这如何可能?
他上诛仙台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南枝与燕芦荻二人均为复仇抱死志而来,又意念冲突,完全不似谢邙刚才那般留力,个个都在朝对方下死手,战况异常激烈,兵戈相击间火星四射,鲜血迸溅。
孟朝莱心中思绪转过千万重,但在此刻对莫惊春遭受波及的担忧占据最上风,立刻翻身入阁中,抱住惊惶呆愣的莫惊春,挥剑破开肆虐风刃避至一旁。
谢邙闪身而入,正欲挥手召回鹿鸣剑分开激战二人,鹿鸣剑却被一段金光白绸卷住剑柄夺走!
长剑在此刻落入孟沉霜之手。
他转腕一挥,借利刃斩断四周天玄锁链,破开束缚后顿时浑身魔气暴涌而出,燃烧灼灼热浪,荡开刀气锏利,无物可近身分毫。
那双诡异青瞳冷沉锋利,扫视过诸人。
第37章 何为问冤
阁中所有人俱是一惊, 正欲行动,电光火石之间却迎面而来无数金丝白绸,汹涌灵力被魔气牵引着砸上众人脸面。
原本没人把被铁锁捆缚的孟沉霜当威胁, 可谁曾想他身上那件出自琼巧灵兔之手的金丝羽袍竟早已藏满锋锐杀机。
无数法术乱飞与白绸缠斗, 紧跟着又是数道悍然灵力破墙而出, 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 可魔君燃犀亦无法动用灵力才对!
灌注存储无上灵力的琼巧兔持云梭被孟沉霜向四面八方抛出,依照这几日的准备,精准楔入兰山各处土石之中,砸穿护山法阵。
顿时山中爆开无数威力凶猛的法阵, 道道光辉冲天而起, 龙吟虎啸穿透阴沉秋雨。
金丝白绸终于被斩作无数碎屑, 如鹅毛大雪般飞落,然而当众人眼前一清时, 脚下忽然金光大盛。
只见孟沉霜双手持剑插入地中, 灌注全身魔气入内,将最后一道核心阵法刺穿。
耀目光芒伴着猛烈灵气翻涌而出, 以孟沉霜为中心,将整个山头一举炸开。
气浪向上下四方奔腾呼啸,直接将方圆十里的秋雨浓云一扫而空,白日凌空而来, 空谷传响难绝。
兰山东方的寒川恶牢随之剧烈震荡,轰隆如雷砸落无数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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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强光嗡鸣暂且消退,天地一清, 碧空如洗。
孟沉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半截插进泥土中的鹿鸣剑和满山狼藉废墟。
别南枝与燕芦荻在刚才的打斗里就受了伤,此刻又被压在瓦楞木屑废墟之下, 浑身是血地昏了过去。
争鸣刀锏终于安静下来,二人的神情却在昏睡中都难以平静。
远方,裴汶从泥坑里狼狈的爬出来,常年在手的折扇被塞进胸前衣襟里,他浑身褴褛破烂、泥汤滴水,像是个在山里乱爬的野人。
野人裴汶朝谢邙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还活着。
听雾阁断壁残垣中,谢邙孤身而立,偏头看向孟沉霜逃离的方向,眉头紧锁,却没有立刻追击的意思。
孟朝莱拼尽全力撑起结界,护住了莫惊春,然而刚才刹那间的剧变几乎把莫惊春震得脑子发蒙,稍稍一碰,就会恐惧万分地颤抖起来。
孟朝莱只得先松开了点手臂:[没事了,没事了,只是魔燃犀跑了而已。]
莫惊春抱紧自己的双臂,埋着头,回应的声音孱如蚊蝇。“嗯……我冷。”
[什么?]孟朝莱附耳去听。
“我冷……朝莱……我好冷。”莫惊春艰涩地说,呼吸轻颤着伸手,拽了拽孟朝莱的衣袖。
他闭着眼不看孟朝莱,身上的碧衫在刚刚被飞散的雨滴打湿,牙关咬紧打颤,鼻头通红嘴唇发乌,似是忍耐地很难受。
孟朝莱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寒雾太重,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但这里不行,到处都是幕天席地的,泥水还在从地洞中汩汩涌出。
谢邙回头看了莫惊春一眼,眉目间深沉不减反增。
莫惊春低头缩着不看人。
少顷,谢邙给两人指了个方向:“山北有间小院。”
孟朝莱听后,躬身伸手将莫惊春拦腰抱起往那边走,莫惊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后一声呜咽,却最终放任孟朝莱将他禁锢在怀中。
两人离开后,谢邙手心放出灵力清开废墟,将别南枝和燕芦荻两人救出来,又挥了挥手,把小柴胡破开的肚子补好救回,让它将伤者送去山南另一座院子。
落汤鸡似的裴汶唉声叹气地踱步到谢邙身边,顺着谢邙刚才的目光,往天边望了望。
被强力破开的各色法阵在半空中隐现光芒,仿佛破碎琉璃五色眩目,孟沉霜早就消失不见,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裴汶陪他站了一会儿,问:“魔燃犀跑了,你不追?还有两天就要和天魔王会面了。”
谢邙一言不发,转身将插入泥里的鹿鸣剑拔了出来,流溢的剑气掀开泥泞碎石,露出压在四分五裂床榻下的成垒书册。
裴汶在他身后,瞥到那些发黄的书册,但从书名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不由得也默了默。
魔燃犀被押上兰山时两手空空,这些话本显然只有一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