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小家伙。”
　　比起之前，视线中的侵略性更加强烈、毫不掩饰。银发修女哪里见过如此滚烫、直白的视线。
　　简直像是一种冒犯，如同被烫到般，眼睫胡乱颤动，慌忙地挪开视线。
　　男人却不肯放过他。
　　“怎么了？是对修道院不满意吗？”
　　临近副本结束，他全然不再是之前披着一层伪善的皮的模样，笑容戏谑而玩味。
　　他俯下身，在银发修女耳畔暧昧的低语，“这可是我亲手为您建造的，用以游戏的乐园。”
　　为……为他建造的？
　　是了，在特殊场景中，他曾询问过，你为什么后来会成为修道院院长。
　　对方是如何回答的呢？
　　他说，“修道院，是个不错的打算，的确值得一试。”
　　原来，就像是莫比乌斯环。
　　他从修道院进入几年前的圣亚斯医院，在圣亚斯医院提出的问题推动了修道院的建立。
　　说不出谁是因，谁是果。
　　温热、狎昵的气息撩过修女雪白的耳垂，青年像是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请，请您不要这样。”
　　他美丽的脸庞上似乎出现了羞愤、耻辱、自厌等等情绪，修女需要为信仰的主保留贞操。他为自己如今的行为感到羞耻。
　　可这些本该是负面的情绪出现在这张脸上，显得如此脆弱、美好、动人。
　　纤长而卷翘的眼睫因羞耻而轻颤着，宛若翩跹的蝶翼，鼻尖洇出一点汗来，蔷薇色的唇瓣被咬住，配上他的神色，楚楚可怜至极。
　　几乎令人不肯错过他脸上一点表情。
　　羞耻的、害怕的、厌憎的、痛苦的……最后凝结成一个完整的他。
　　“您真的太过美丽了。”
　　艾伦忍不住发出赞叹，在他信仰的主的神像前。
　　“简直是上帝的礼物。”
　　这样单纯而美好的面容，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对方握着刀刃时的模样。刀刃的尖端还在胸膛里，鲜血不断地漫出来。
　　“啪嗒。”
　　“啪嗒。”
　　滴落在地上。
　　青年握着刀刃的另一端，脸上却是与之不符的痛苦与害怕，眼泪自乌黑的眼眸流出，顺着白皙的脸蛋滴落，冲刷掉脸上溅到的血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匕首，明明就握在他的手里。
　　艾伦想，他几乎要等不及了，注视着这张完美的面孔。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有多少位合格的修女吧。”院长的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画像被一幅幅搬出来，还有三幅表面盖着红布。
　　玩家们的视线一下就被摄取了，一错不错注视着画像。有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果然和画像有关。
　　每一位合格的修女都会拥有一幅画像。
　　大部分玩家忍受不了无声的煎熬，最终在第29天留下了自己的画像。只有少部分玩家脸上露出忧愁的表情。
　　教堂内的气氛忽然割裂起来。拥有画像的玩家紧紧盯着台上属于自己的画像，误打误撞的惊喜充斥在心间。
　　黑白的画像仿佛令人深陷的漩涡，使他们的眼睛一转不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蹭地一下，在场大部分玩家都站起来，朝神像走去。他们的神情机械，如行尸走肉般往前走。
　　无一例外，全部是有画像的人！
　　画像果然有问题。
　　林予星还来不及惊讶，身边倏然有人跟着站了起来，投下了一道修长的阴影。
　　……是陈赐。
　　年轻的面孔掩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顾襄睁大双眼，拼命地喊他，“陈赐，陈赐，你看看我！”
　　他全然没听到一般，双目无神地朝前走去。行至光明处，众人才发现，那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大学生脸色苍白得过分，两颊甚至有微微的凹陷。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陈赐的血肉好似被迅速吸干了般，身形越来越削瘦枯槁，影子近乎拉长成一条，和病房中的病人越来越相似。
　　“你给我醒过来啊！”安诺受不了，直接伸手拽住了他。
　　这时候众人才听到，陈赐在呢喃着什么。
　　“不要忘记我。我是陈赐，我是陈赐。” 他的眼神越来越迷茫，年轻的血肉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但众人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他的记忆在被不断剥夺，从他痛苦的神情之中就可以看出。
　　“没有用的。”青年柔软的嗓音在这一刻轻轻颤抖，“没有用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
　　林予星的视线扫过教堂内大部分玩家，他没有留下画像。在圣亚斯医院，那名挟持他的病人曾避人耳目地向他传递线索。
　　为什么要避开所有人呢？
　　林予星不算聪明，揣摩了许久他的行为，终于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玩家内部有叛徒。
　　无论是那名病人，还是医院的血滴雨，都在向他暗示。
　　第一条，请不要让npc看到你的违规行为。违反规定被触处罚的前提，是被npc看到。
　　现场并没有npc，所有的npc都被引开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艾伦的存在，那第二次呢？只有他和陈赐的第二次。
　　他很确定，自己不是npc。
　　那那双眼睛会来自于谁？
　　——只剩下一个人。第一条守则的后半句：如果被发现，请保持冷静，不要进入禁闭室。
　　违反过会规并且被关入禁闭室的陈赐。
　　被关入禁闭室后的后遗症一直没有显现出来，或许……他短暂地被人替代过，就连他自己也并不知晓。
　　林予星不是没有猜测过，当他从特殊场景出来遇见陈赐时，这种怀疑达到了顶峰。
　　陈赐不是和他一起进特殊场景的吗？
　　陈赐对此只字不提。
　　他问过系统，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有没有办法解决。
　　系统当时的回答，没有。
　　触犯了硬性的规定，除非他们能在陈赐异化之前，完成进阶任务。
　　任何道具在他身上都是没有用的。
　　“……我是谁？”
　　随着这句轻飘飘的问句落下，众人陷入沉默。他们眼睁睁看着陈赐的修女服变得空荡、肥大，身形汇入其他修女之中，与npc再无区别。
　　安诺的眼眶发红，一拳打在长椅上。
　　被陈赐救过的队员红了眼睛，“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也不会……”


第160章 爱心修道院（30）
　　存活守则第二条根本是假的！
　　当前的景象犹如巨石，重重锤在仅存的玩家心头。
　　“那，那其他守则呢？”其他守则会不会也是假的，要知道他们基本都遵守了其他守则。
　　“不会。”
　　说话的青年面容柔美秀丽，那名激动失常的玩家原本全身颤抖着，抬头就想怼人，对上这样一张面庞，怔愣了下，恶劣的话倏然说不出口了。
　　青年颜色浅淡的眼睫下垂，敛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只有柔和的音线徘徊在众玩家耳边。
　　“不会的。”
　　“为了让我们相信，其他守则都是正确的。”
　　为了让玩家们履行第二条守则，副本从一开始就步步诱导，让玩家们亲自验证了守则的正确性，以此来获取信任。
　　躁动的玩家逐渐镇定下来。
　　林予星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开始进入禁闭室的人就被操控了？”
　　顾襄：“被、操控了？”
　　她倏然间噤声，进入禁闭室的人或许并不只有陈赐，只是因为存活守则的缘故，大家都藏着掖着，心怀鬼胎。
　　无限游戏仅仅是用了个小小的伎俩，就使玩家内部各怀异心。
　　林予星在朝神像走去的人群中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两名老玩家，第一次夜间行动聊八卦的老玩家。
　　那两名老玩家是刻意让他们听到对话的，有关画像和吸血鬼的对话。林予星浮光掠影间生出这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