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谁要跟情敌生崽啊
纪淙哲瞥向他,眉尾挑起“我一个人吃还有什么意思?只有你陪我吃才有意思。”
林臻没见多少感情里的世面,纪淙哲的一句话又把他感动到了。
见他双眸晶莹,一副沉醉在氛围中的模样,纪淙哲赶紧催促着他“快点快点,赶紧弄好吃火锅!”
“……….”
林臻把一壶老酒闷在滚烫的热水里,纪淙哲弄了两碗醋,又切了点姜丝拌在里头。
等他俩再回到小院时,才发现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院子里头,此刻正在小床上翘着脑袋期盼地望着门口。
林臻放下酒壶便把他抱起,可小东西气鼓鼓的快要爆炸了,手脚在林臻身上乱蹬,仿佛控诉着自己刚刚被遗忘的难过。
“好了不闹了,爸爸喂你吃南瓜。”
纪淙哲摸了摸南瓜“待会给他吃,现在还有点烫。”
砂锅沸腾了,揭开盖子,顿时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菌香。
“你让他坐椅子里,我们俩先吃,要不然大闸蟹凉了不好吃。”
林臻把宝宝椅子搬到小圆桌旁边,接着把不情愿的儿子塞了进去。
八月十五的月格外皎洁,伴随着漫天的繁星,明晃晃地悬挂在夜空中,照得大地都覆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这两天即便是走在山野小路上,都不需要打手电筒。
桂花香幽幽地浮动在小院,一家三口围着火炉吃螃蟹,今年的中秋味道浓厚。
林臻刚到高山村那会儿,坐有坐姿,吃有吃相。甚至当时还清傲地不肯端着碗出来和大伙一起廊檐下边吃边聊。
现在也入乡随俗了,吃螃蟹也不讲究了。直接把螃蟹撬开壳,露出了厚厚的一块红膏,蟹壳里的那处膏也不放过,倒点醋进里头,筷子一夹,便是一大块,吃进嘴里又粉又鲜。
吃完了蟹膏,拆下一条蟹腿,抓在手里直接从结节处一路往上啃,便能抿出一条细长嫩白的肉,这个季节不愧是吃蟹的好时候,膏多肉甜。
俩人一口气先吃了四只,便休息了会儿,拿着筷子夹砂锅里的菜。
西瓜在旁边眼巴巴地盯着,看得罩衫上全是口水,他伸手去扒拉林臻。
“啊……啊……”
“你喂他吃南瓜吧。”纪淙哲把南瓜递给林臻。
林臻便拿着银色的不锈钢勺子舀了一块粉糯的南瓜喂给儿子。
西瓜直接撇开脸。
“我给你说,你儿子吃饭真的是费劲!他要是不吃,你就随便他,等他饿了自然会叫。”纪淙哲一顿吐槽。
林臻还在努力,拿着勺子喂脑袋乱躲的西瓜“西瓜听话。”
西瓜手指头指着螃蟹壳“啊……”
他现在发的最多的音节就是“啊。”了,“啊”代表着他饿了,他想吃以及他要吃,反正跟吃有关的一切。
南瓜他认得,他不要。螃蟹没见过,两个爸爸都吃了,他也想。
可这么点大的小孩哪能吃螃蟹,纪淙哲灵机一动“来,给我喂。”
他抓了一只蟹壳,一手握着装了南瓜泥的勺子。当着西瓜的面,故意把勺子往蟹壳里做了个挖的动作,又跟儿子说“西瓜要吃螃蟹对吧?爸爸给西瓜挖螃蟹吃。”
挖出了一勺“螃蟹肉”,西瓜顿时两眼放光,小手兴奋地拍着桌子。
纪淙哲将勺子送到他嘴边“来西瓜,张大嘴。”
小傻子西瓜张大了嘴“啊……”
纪淙哲一口喂了进去。
小东西丝毫没怀疑,兴许认为螃蟹就是南瓜味,他只是新鲜感,所以好奇想吃。
林臻在一边见纪淙哲冲他挤眉弄眼的得瑟样哭笑不得。
喂饱了儿子,小两口总算可以轻轻松松喝黄酒吃火锅了。
热过的黄酒,在初秋微凉的天气里,从喉管到胃里都被暖了一遍。
抿一口醇香的酒,吃一会儿螃蟹,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不过黄酒后劲大,两个人喝了半碗就浑身软绵绵了,整个人都呈现了微醺状态。
于是便靠在椅子上,感受着缓缓而来的清风赏月。
小院里静得很,除了竹林那边窸窣的动静便只剩西瓜的嘀咕。
中国人似乎对这种团圆的节日刻在了骨子里,这样的夜晚总归还是冷清了。
酒后有些怅然,纪淙哲望着天空的星星眯起了眼“林臻。”
“嗯?”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中秋节的?”
林臻原本沉醉在夜色中,忽地眼睫轻颤了一瞬,他眼底缓缓流淌过一丝惆怅“每年的中秋节,我会跟父母去爷爷家,我还有两个叔叔,我们一家,他们两家。从早上到晚上都会有人过来拜访,人很多……很热闹。”
纪淙哲听见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转过头看向仰着头望着夜空的林臻,月光落在了他的脸颊一侧,像是一块玉石增添了些许朦胧的光泽。
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而现在却只能在这边尘埃落定,过着山野村夫的生活。
他跟林臻两个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从前他不问一些事,大概是觉得自己要面子又或许是愧疚,可今天他却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你恨我吗?”
林臻倏地转过脸,眼神复杂。
纪淙哲皱了皱眉,语气有点沉重“也许我那时没找你干架,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也许……你中秋还跟家人们团圆着。”
林臻沉默了。
纪淙哲心里有些发酸,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但同时他内心也非常清楚,从很早开始,林臻肯定是不恨他的。
毕竟生活在一起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患难,见证了许多的欢声笑语,两个人的心意都毋庸置疑。
他也不是真的想问林臻恨不恨他这件事。
他只是在意,因为他起初的挑衅,林臻无奈在这边认命生活,而他一想到林臻要认命一辈子,他心里的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快要将他淹没。
过了好久,林臻说“开始确实挺恨你的……”
他顿了顿,问“纪淙哲,你是担心我在这边过的不甘心么?”
纪淙哲张了张嘴唇,最后默默地点了下头。
林臻垂下眸,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又沉默了好久后,他抬起眸,说“我会怀念家里人,但不是怀念那里的生活,他们会永远在我心里记忆里,因为那是亲情自然而然的反应。可你和西瓜即便跟我天天生活在一起,我仍旧会时刻记挂,我想……这已经成为我的本能了。”
这会轮到纪淙哲没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臻。
“纪淙哲,你不要愧疚,其实你很好。”
“为什么?”
林臻轻轻地笑了“纪淙哲,难道你没发现吗?”
纪淙哲一愣“发现什么?”
林臻继续说着“你总是先问我过得好不好,总是先担心我会不会不甘心,然后才是想到你自己……”
“去年我们采别人地里的茶叶赔钱了,你也是先心疼我,其实那时你的辛苦不比我少半分。你怀西瓜的时候,你也心疼我,所以大冷天大晚上愿意陪我一块儿卖茶叶蛋,去镇上卖春联。”
林臻凝望着他,眼底的流光浅浅地淌过,他轻轻叹息“你总是……在心疼我,所以纪淙哲你真的很好。”
林臻将这些过往回忆娓娓道来,说实话,这一瞬间,纪淙哲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感动都在此刻用在林臻的身上了。
随即而来的是鼻腔酸涨,顿时热液涌上眼眶,他别开脸,然而心里全被暖流灌满。
纪淙哲吸了把鼻子,尽管喉咙酸涩,可他还强装洒脱“唉你这小子,哄人挺有一套的。”
林臻抓紧了他的手,彼此的热度温暖了手心。
“你别总担心我在这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不甘心。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和西瓜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生活。我不是非要经历大风大浪有所作为才会觉得人生算圆满,对我来说和你们一起平平淡淡细水长流也是一种圆满。所以纪淙哲,我不希望你带着心结而耿耿于怀,你心疼我在意我,我又何尝不是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