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文工团
“是思雨的鞋子……”宋知时愣怔在原地,腿一软差点栽倒。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淮,为什么思雨的鞋子会在这里?”
“我早上起来,见你们房里没有动静,以为你们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你们。然后我就去村里借菜去了,回来以后一直在厨房里做早饭,一直到一小时前才有人来通知我……”
“为什么我睡的那么死,为什么你不看一眼,为什么!为什么啊!”
顾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站在原地任由宋知时捶打。
宋知时发泄完也累了,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说:“你们中没有水性好的下去帮我捞人,我给你们一天十块钱。总之,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什么?十块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
毕竟这十块钱对于刘家村的村民来说可谓是天价啊,他们半个月也就赚这点,这下一趟水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们不约而同地被家族中的老者劝住了。
其中有个老者看不下去了,他儿子也要下水,丝毫不顾及刚生产完的儿媳妇:“不是,小后生,你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急吗?”
宋知时当然知道,他只说了一句话:“二十块!”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所有人看向宋知时的眼睛都红了。
这可是二十块啊!谁来劝他们跟谁急!
“不过要保证自身的安全。”顾淮担忧地补充了一句。
“不然我们不会赔偿一分钱!”
顾淮的警示,着实是劝退了一帮人,不少村民都开始掂量自己真实的凫水水平。
刘志毅是土生土长的刘家村人,他虽然是孤儿,但不出五服的亲戚还是有不少在村里的,姚思雨作为他的“遗孀”,也算是半个刘家村人,所以支队长在得知这一消息以后,又从别的村借了船只过来,方便村民们打捞。
而宋知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不是一个会逃避现实的人,当年生母离开,爷爷入狱,全族落难,不是都挺过来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
顾淮和宋知时在刘家村整整呆了三天,村民们也就连续下水捞了三天,可惜一无所谓。
这么湍急的河流,一个正常人跌落,别说三天,哪怕是三个小时也回天乏术了。
姚思雨死了,他是为情自杀的。
有村民偷偷在背后骂宋知时傻,为了找一个人,让七八个青壮年们沿着河流找了三天不说,结果什么人没找到,反而损失了一大笔钱。
宋知时对这些风言风语毫不在意,冷静地安排着后事:“葬礼就一切从简吧,找人给他立个衣冠冢吧,就立在刘志毅边上。”
村民们闻言连连应下,却又忍不住露出贪婪的表情:“得嘞,那报酬……”
宋知时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表情:“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们的。”
在这三天里,宋知时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顾淮虽然一直陪在他身边,心里仍十分忧愁。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对宋知时说:“想哭就哭吧。”
“我……没关系。”
跟上一次一样,宋知时把脸埋在顾淮的胸膛。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已经没力气歇斯底里地哭泣,有的只是小声啜泣。
他不是一个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人的人。
姚思雨应该自杀吗?一个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确实值得唾弃。
但从情感上来说,宋知时又可以理解他。因为姚思雨本就是个脆弱敏感,心思柔软的人,让他如何同时承受失去爱人和亲人的双重痛苦呢?
当然,他同样也不会再内疚自责。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恼怒过自己轻易睡过去,没有好好看着对方。可再深入想想,一个一心寻死的人,哪怕他日夜防着,也总会给对方找到可乘之机的。
如今,尊重他,送他体面地离开,这或许是自己作为朋友唯一能为对方做的了。
第四天,祭拜姚思雨的时候,不知道顾淮从哪里弄到了几打纸钱,递给了宋知时。
运动期间,烧纸这种迷信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宋知时从小接受西式教育,其实以前也是不迷信的,但此刻的他却发自内心地相信了。他想,也许姚思雨跟刘志毅真的在地下团聚了呢?今生他们不能白头偕老,也得不到世人的祝福,那就让他们来世一起投胎,重新成为爱人吧。
宋知时盯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飘到高空渐渐散去。这缕青烟的消散也正如姚思雨跟刘志毅,带走了亲友对他们的思念。
得益于李逢春的大力宣传,现在全县上下,就连路边的狗都知道,陕甘煤矿文工团在刚刚过去的军区劳动节联合汇演中获得了金奖。
陕甘煤矿文工团一时成为炙手可热的存在。
听说文工团要成立少儿组,把孩子们从小培养成优秀的演员,十里八乡甚至市里都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参加选拔。
这人山人海的气势可比上次招演员多多了。
这少儿组到底办不办,或许之前的李逢春还会有所犹豫,那现在的他恨不得这样的选拔人才的活动多来几个。
因为学生年龄跨度过大,文工团不得不张贴出选人要求:
只招收5岁以上,16岁以下的孩子,学龄前儿童无文化课要求,8岁以上儿童有文化课要求。
性别不限,根据个人天赋选择团队,不得身兼数队。
前三个月为免费考察期,不合格者予以劝退。留下的学生半年的学费为五块钱(寒暑假除外),每周一至周六上三次课,时间为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每周日上课时间为上午八点至下午三点。
这要求不可谓不苛刻,可家长们却跟看不见似的,一窝蜂地来报名。
这一切都源于告示的最后一句话:毕业以后包分配工作!
这可比进厂做工人要求低多了,同时难度也大了,还要家长从小培养,风险性更高。
可为了能给孩子一个铁饭碗,几乎没有家长去考虑五块钱的学费和培养时间问题。有的家里孩子多的,父母不差钱的,恨不得把孩子全给塞进去了。
宋知时一回来,就被抓了壮丁。只是他心情不好,做事速度也慢很多。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他万万没想到才劝过姚思雨的话,现在竟然要用来安慰自己。
因为文工团属于矿上的附属单位,所以矿区也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报名,宋知时很快就看见了熟人。
“宋同志——”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知时填单子的手一顿,抬头一看,这不正是周婶子和他之前让改名字的三个闺女嘛。
周秀萍背上背着小儿子,一手牵着两个女儿,大女儿则乖巧的跟在身后。
“周婶子,你这是……”
“我给我们家几个孩子也报上,就是这老大年龄好像超了点。”
自从宋知时上次一通连恐带吓的,周秀萍对三个女儿的生活上心了不少。前阵子她男人在矿上受了伤,赔到了一大笔钱,所以给孩子学点东西倒也可以负担。
“超了点也没事,我记得她叫朱玲语吧,让她去后面李团长那试试能不能唱歌,如果能,我们也要招实习生的。”
实习生这词还是宋知时引入的。
剩下的就是朱玲珑朱玲欣两姐妹了。
宋知时帮她们一一填好表格,又让人带她们去参加初选。
看着三个小姑娘因为自己的出现,命运发生了改变,宋知时的心情雨过天晴起来。
这时,他又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宋知时正埋头填单子,一道阴影挡住了他头上的自然光。
宋知时不用看都知道是谁。这两天顾淮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他走到哪里对方跟到哪里,一旦他表达出不满,顾淮就会远远地站到另一边,然后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仿佛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不,大狗!
顾淮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文工团的招生秩序,宋知时也不舍得他真的站在大太阳底下,只能把人招到身边,暂时作为他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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