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生笑了一下，“我还怕你什么好东西都见过，这酒入不了你的眼。”
　　这话正好为郁然的问题打了个开头，他‘哦’了一声，“你倒是挺了解我。”
　　宋宴生依旧是笑，不置可否。
　　郁然干脆开门见山地问：“既然你那么了解我，那你知不知道我身上有个系统？”
　　宋宴生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从他听到这个名字却没有感觉到疑惑的神情来看，郁然心里有了答案。
　　宋宴生肯定是知道系统的存在。
　　“看来你很了解嘛，”郁然接着说：“所以这个跟着我的系统是你搞的？”
　　宋宴生点了下头，“是。”
　　郁然早就猜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多多少少跟宋宴生有点关系，但宋宴生的本事还是比他想象的大一些。
　　他以为对方只是知道系统的存在，没想到这玩意儿根本就是对方搞得鬼。
　　“所以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郁然气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宴生也抿了一口酒，长长的出了口气，唏嘘道：“我终于等到你问我这些问题了。”
　　郁然：“？”
　　郁然皱了下眉头，总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他。
　　宋宴生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嫌弃一样，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你救过我的命，不过你大概不记得了，我可能只是你众多帮过的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还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一个冬天，我犯了错误。”
　　“那时，有一户人家来清风派寻求帮助，说家中遭鬼，死了许多人。”
　　“清风派替人平鬼事，是根据钱数来决定派遣什么人去的，那家人给了许多钱，所以我师父让我带人去。”
　　“去了以后我发现，那户人家中确实有鬼，但那恶鬼伤人却不是平白无故，而是为了复仇。”
　　“鬼生前是这户人家的小厮，他的母亲并没有犯任何错误，只因为这户人家的少爷喝醉了酒想发泄怒火，就被这家的少爷给随手给打死了，所以他对这家人怀恨在心。”
　　“为人时，他就想替母亲报仇，可惜下毒的计划暴露，他也被乱棍打死了。”
　　“两条命都交代在这家人手里，死后自然怨气堆积，变成了厉鬼来复仇。”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认为这厉鬼没有做错什么，是这户人家平白无故害死人，承受怨气是应该的。”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师父，师父却严厉教导我，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人鬼本就是殊途，人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鬼做什么都是错的，只要见到厉鬼，将其除之便好。”
　　“我当时不敢相信这话是我敬重的师父说出来的，反复追问，真的不论对错，只论人鬼吗？”
　　“师父依旧强调，人就是对，鬼就是错。人鬼的区别，就是对错。”
　　“我认为师父当时说的，与我从前受到的教诲完全不同，所以我没有完成那次的任务。我没将鬼除了，而是将它超度送走。”
　　“师父知道后，勃然大怒，罚我去思过反省。”
　　“我不服这个处罚，没有跪天师，反省书也尽是阴阳怪气。”
　　“我以为我的反抗能让师父认清自己的错误，可我太天真了，师父眼中所有徒弟都只是清风派的工具，根本没有任何情义。”
　　“我的修为被师父费了，他将我赶下山去，告诉我，若我能毫无修为在天寒地冻的人间活够七七四十九日，此事便算结束。”
　　“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那么他就当没有过我这边不孝顺的徒弟。”
　　“我自小便在清风派修行，习惯了有法术的日子，也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骤然下山做一个普通人，我根本习惯不了。”
　　“何况当时心灰意冷，也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不到第五日，我就险些饿死。”
　　“就是这个时候，你出现了。你给了我一个馒头，一壶温水，还有一件棉衣。”
　　“你救了我。”
　　说到这里，郁然的表情明显有一丝疑惑，“我确实有救济别人的习惯，但我记性非常好，我帮过的人全部都记得，我不记得见过你。”
　　“因为当时的我并不是这幅模样，”宋宴生回答：“我的头发挡住了脸，脸露出来的部分也尽是污泥。”
　　郁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宋宴生接着说：“你我没有过正式交手，但我却清楚的知道你是谁，因为清风派上下没有人不把你当作仇敌。”
　　“大家都被洗脑的很严重，认为只要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恶’存在了，想要除掉你而后快，我也一样。”
　　“那天你帮过我之后，我便开始留意你的动向，我发现仅仅只是在我所在的那片街区，你就来了不止三次。”
　　“你会扮作人的模样在街上闲逛，看到有谁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服了，就会施以援手。”
　　“除此之外，我还有看到你的是非观比所谓的名门正派强太多。”
　　“衙门有一起案子判得不公，你便偷偷施法，吓得那个贪财的县令将公道还给了穷人。”
　　郁然对这件事倒是有印象，这回他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阴差阳错帮了宋宴生了。
　　宋宴生继续道：“我因为你的一个馒头一件衣服而活下来，成功捱过四十九天以后，我回到了清风派。”
　　“回去后师父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知错了吗？我说我知道错了。实际那时我心已死，无论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恢复了修为，依旧像从前一般每日修行，若有谁来到清风派求助，便出手平事。”
　　“但除此之外，我还多了一项行迹，就是观察你。”
　　“我会在没事的时候去人们都畏惧的鬼界，看你在做什么。然后，越是细致的观察你，我越觉得自己从前的信念到底有多么可笑。”
　　“所谓的名门正派，不分对错，只认银子。而你这个被所有人视作恶鬼一般的存在，却心存善念，愿意对穷人施以援手。”
　　“我看到了你与世俗对你的评价不同的一面，看到了你与我高度契合的是非观。”
　　“我每天跟着你，从刚开始的偷偷观察，到后来一日见不到就头疼的厉害，像患了治不好的绝症。”
　　“我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可能此生都无法有机会与你好好坐在一起聊一聊，因为你我本身就处在两个阵营。”
　　“这种想法折磨着我，让我的头疼更甚。”
　　“终于我明白了我的症状缘何而来，我大概是爱上你了。”
　　郁然闻言，握着杯子的手缩紧，指尖有些发白。
　　容貌的缘故，他身边不乏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觊觎他，对他有非分之想。
　　他一直以为宋宴生也是这样，没想到……
　　宋宴生说：“我对你放不下，却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跟你好好得说上话，这是莫大的折磨，我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我有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如果这个世界颠覆了，这个世界下的规则不存在了，是不是我们之间的鸿沟也就存在了？”
　　“这个想法从我的脑海中冒出来以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越来越疯狂。”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们这个世界就像一场去大的木偶戏，背后有操控我们的人。”
　　看着郁然又皱起眉头，宋宴生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可能有些疯狂，但事实证明，我猜得没有错。”
　　“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所有世界，都在被一个更大的世界操控着。”
　　“那个操控我们的人，就是主系统。”
　　“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找到了系统的存在。又跟系统周旋，找到了主系统。”
　　“原来那个世界的规则是早就是被制定好的。在那里，清风派代表正义。而你，代表邪恶。所以无论我们的行迹如何，大家对善恶的印象永远不会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