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不是中二病了啊
“江烬。”路迩抓回他的神思,问说,“你听我的话吗?”
江烬看着他:“听。”
“那好,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杀周以承的冲动?”
路迩不相信以江烬的性格,会无缘无故起杀心。
一定是周以承做了什么。
又或者,是天道做了什么。
但面对这个问题,江烬沉默了很久。
久到路迩又要生气了,他才开口,道:“他说……你很好看。”
路迩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已经在想,周以承是不是给江烬用了像费青川一样的精神控制。
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完全不可理喻,没有逻辑。
路迩轻轻拍他的脸:“江烬,你傻啦?”
江烬按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左边脸颊,微微闭眼,似是而非地轻笑:“我早跟你说过,我病了。”
路迩把手抽走:“你少来,每次体检报告你都健康得令人发指。”
江烬就只是笑,并不接话。
路迩真的无法理解江烬的脑回路。
他还不如就是因为看周以承不爽所以才动手呢。
什么叫做,“他说你很好看”?
合着全世界觉得我好看的人,你都杀光呗!
路迩无语了一小会儿,但很快也从这个粗糙的动机上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他从来没有见过江烬情绪失控,所以真的无法接受江烬因为一句话就对周以承下杀手。他有理由相信,这是天道的一次助力。
但天道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逼得脾气一向稳定的江烬,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分寸?
路迩想问,可江烬却不再开口。
“我要去看看周以承。”路迩说。
那一瞬,他清楚地看见江烬眼神的变化。
江烬说:“不要去。”
路迩却道:“我要确保他没死。”
要是死了也得从鬼门关拉回来。
江烬手上不能沾染任何令人堕落的血腥。
他要江烬这一生都干干净净。
路迩让江烬暂时回寝室等候特警大队那边的通知,然后就匆匆离开。
江烬拦了,没拦住。
其实有那么一下,他抓住了路迩的手,但路迩转身过来捧住了他的脸颊。路迩说:“江烬,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江烬望着他。
“王会庇护你。”路迩哼哼一笑,颇为随性地说了句,“要是天敢亡你,我就反了这天。”
路迩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就跑了。
事实上,那个简直不足以称得上是拥抱,短暂到江烬差点没能记住那一秒的温度。
他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路迩什么异能都没有。
他无数次都只能这样看着路迩的背影。
他抓不住他。
江烬最终还是听了路迩的话,回到寝室。
他其实一点都不害怕被调查,被驱逐,或者被所有人以害怕的目光看待。
他从来不认为那些事情值得苦恼。
他的情绪多数时候,都稳定得如一潭死水。
直到躺在寝室床上的时候,江烬脑子里不断回响起,下午在对战练习的握手环节,周以承对他说的话。
——路迩真好看,他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你也这样想对不对?
——你本来应该像阴沟里的老鼠,活在所有人的践踏之下,结果却运气好地遇见了高攀不上的人,夜里做梦也会笑醒吧?
——喂,我说江烬,把他送给我吧?
——哦不对,你应该还没有他的所属权,那么我就自行笑纳了。
周以承在人前总是一脸病态的孱弱,双眼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没有人会觉得刚才那些话出自他之口。
但握手的十几秒,可以说那么长的废话吗?
江烬觉得不可能。
所以他也一度怀疑那是错觉。
直到他感受到周以承从掌心将一股力量打向他的身体。
在众人无所察觉的瞬间,周以承对他露出了一个足够狠辣的笑。
藏在他的镜片之后,野心昭然若揭。
江烬并不确定当时的细节如何,他究竟是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说“杀气简直要从眼珠子里冒出来”,又或者是不是真的气场恐怖到令所有人忍不住后退数米。
但那一秒他确实很清楚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杀了他。
从何而起的念头?
从何而起的怒气?
那三言两语足够激起他的愤怒吗?江烬认为足够。
江烬曾经受过周以承很多侮辱,但他从来没有往心里去。
因为周以承的辱骂都很低级,说江烬没有爸妈,说他穷酸得要死,说他一辈子都要给周家当牛做马。这些话对江烬毫无攻击性。
但当周以承提到路迩的名字时。
没错,只是提到路迩的名字时,江烬就觉得,这一次总要做点什么了。
拔掉他的舌头?不够。
烧烂他的嘴?不够。
把他的喉咙掐断?还是不够。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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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更
直到天黑, 路迩才回到寝室。
今晚的寝室只有他和江烬,于裴清和庄弘被转移到了别的寝室。
路迩知道他俩不是主动的,因为他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于裴清悲壮地和江烬道别,说教官们太小题大做了之类的。又说他很希望继续留下来和路迩斗地主。
江烬对他微微一笑, 说:“数到三, 我烧死你。”
于裴清原地蹦起三尺高,拎着行李箱就跑了。
于裴清一走, 寝室里安静了下来。
路迩关上了门。顿了顿, 随手反锁。
江烬坐在他的床边, 望着路迩:“他醒了吗?”
路迩说:“还没,但死不了。”
江烬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朝路迩扬了扬眉,问他:“饿不饿?我现在是特殊人员, 有专人送餐过来。”
路迩没说话,走到他身边。
平时, 两个人站起来的时候, 路迩比江烬矮, 他很不爽这一点。
现在他居高临下,江烬再高大的身子,也得卑躬屈膝地用脑门心仰视他。
路迩掌心向下,压在江烬的头顶。江烬轻笑一声:“你打我吧,教训我一顿。我知道错了。”
“你才不知道呢。”路迩揉了揉他的头发, 撇嘴,“下回别剪这么短,都扎手。”
江烬嗯了一声, 伸手小心翼翼环抱住了路迩的腰。
他将头微微侧靠,脸颊贴在路迩的肚子上, 被路迩拍了一下脑门也不挪开。
路迩忽然说:“你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也许这样才是我。”
“那你是想否认我过去两年认识的你吗?”
江烬的呼吸一沉,将他抱得更紧:“不是。”
路迩把他的头发一顿乱揉,说:“江烬,我不知道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周以承对你讲了什么话让你那么生气。但我想要告诉你,一切愤怒失控和不可理喻的,都不是你。”
江烬从善如流:“嗯,知道了。”
事实上他根本听不进路迩的话。
他很清楚,那些想法就是他自己的,是他要杀周以承,而且他动了手。
现在,他成了基地里的危险分子。他们开始恐慌。
江烬尽可能地示弱,努力表现出臣服。
他怕路迩有一天也怕他。
可是江烬不知道怎么办。
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他?
他如果再好一点,才敢坦然地对路迩笑。
“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接受召唤,因为不确定会去到哪个世界,所以迟迟不肯出发。我怕我做不好。有个古老的神对我说,不要害怕未知,要去掌控它。我说生命都是复杂的,拿最平凡的人来说,我都看不懂他们。”
路迩忽然开始说起了他自己的故事,但因为时间久远,显得像毫无新意的寓言故事。
“神告诉我,人类可以首先被暗示一个结果,接下来一生就无法摆脱。好像结果以外的都不重要。人们宁愿相信自己天性里就自带那一种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