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的恋爱游戏
路饮不动声色地用茶杯遮掩自己的大半张面庞。
谢迟笑得意味深长:“害羞了?”
被谢迟叫去打趣了好久才从他的办公室离开,时间还早,下午三点半,路饮正在思考接下去的行程,路过顶楼的一处休息区,余光瞥见一人斜坐在沙发上。
那人坐姿散漫,歪歪扭扭,手捧一本A4大小的杂志,盖住了他的容貌。路饮因为心中想着其他事,匆匆一扫,并未在意,等经过那人身边,一低头,对上了他朝自己看来的漆黑的眼,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
他的脚步一顿。
是白逸舟。
白逸舟手中的彩色杂志封面大胆露、骨,刻画着一对同性情侣。他的行事作风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放荡不羁,路饮的目光扫过占据几乎大半封面的白花花的肉、体,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他面色不改,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白逸舟的招呼声。
“好久不见,路饮。”他把杂志放下,从沙发起身,慢条斯理地踱到路饮面前,紧盯他的脸,“还记得几年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吗,我最近一直在回想每一个细节,那么多年过去,印象依旧深刻。”
白逸舟十六岁那年。
彼时他已经被谢千千送出国,强制在医院治疗,但收效甚微,过着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想念宋央,所以某天从医院偷跑,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一降落在清河,他就猝不及防地迎来一场瓢泼大雨,此时接近一月份,空气中寒风料峭,白逸舟衣着单薄,但浑然未觉,落地后打车直奔宋家。
他浑身湿透,发梢滴水,乍一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在宋家门口,简直把几人吓得不行,但宋海宁顾忌他是谢迟亲侄,起先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宋央陪他回房换衣服,看着白逸舟阴阴沉沉的脸色,不敢靠近。无人的地方白逸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死死盯着宋央的脸,额头青筋暴涨,反复而又固执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
一遍又一遍。
那是白逸舟病得最严重的一段日子,无论是思维还是情绪全然不像一个正常人,他只想宋央陪他出国,但宋央却被他吓得失声尖叫。
夹杂恐惧的叫声更加刺激着白逸舟的神经,让他双眼顷刻发红。
“闭嘴。”他道,“闭嘴!”
眼前视线一片扭曲,耳际嗡嗡直叫,让白逸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就在如此混沌的时刻,一道清冽的香气忽然飘进他鼻腔,让他的意识有半刻清明。
白逸舟双眼微眯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入他的视野,将他和宋央分开。
未被擦净的雨水沿着白逸舟的下巴流淌而下,一滴滴砸在那人白净的手背,荡起波纹,分明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不过只一瞬,怒气在白逸舟胸口高涨。
多管闲事。
该死的。
白逸舟红着眼抬头,只到他胸口的少年穿着一套白色毛绒睡衣,微皱着漂亮的双眉,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他手中那杯冒起缕缕热气的水,因为白逸舟粗暴的动作,溢出杯沿洒在他手背。
他看起来大胆无畏,嗓音清冷:“喝热水吗,你应该冷静下来。”
宋央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下楼喊救兵,白逸舟手中一空,情绪再次失控,他伸手将那杯水打翻在地,踩着满地玻璃碎渣朝路饮走去。他的鞋底碾压过那些碎片,发出“咯吱咯吱”恐怖声响,他怒气冲冲,理智全无。
该死的,他现在就想拧断路饮脖子。
他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望着路饮纤细的脖颈立即产生暴戾的念头,无所谓,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宋央,路饮坏了他的好事,就该受到惩罚。
那一夜兵荒马乱,所有记忆对他而言无比混乱,他无法再想起更多细节,回忆在扑向路饮时戛然而止。后来等谢迟出面将他带回家,在医生和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情绪得到恢复,又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曾经有段时间清河的那一晚像梗在他喉咙口的一根刺,挥之不去。
在反复循环的这段偏执的记忆里,白逸舟无比痛恨宋央的背叛和他眼底藏匿着的深深恐惧,直到成年后活生生的路饮站在他面前,一如往常的冷淡眼眸,让他脑海中的一根弦瞬间绷紧,恍然想起那天被他打翻在地的水杯。
啊,是那家伙。
有趣。
也不知道他那次有没有差点掐断路饮脖子,让他面色涨红,不能呼吸。
思索至此,白逸舟的嘴角牵起一道恶劣笑容,邪气轻佻的视线上下打量路饮,最终缓缓停留在他脆弱的脖颈。
他常年健身,如今力气早就不是当初能比。
路饮轻轻皱眉,厌恶他冒犯的目光。白逸舟长得很英俊,但他常年气质阴郁,五官自带一股邪气,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加疯,很难让人心生好感。
“你口中的那一晚。”他回复道,“难道是指你发疯来找宋央的那个雨天?”
白逸舟短促地发出一声轻叹:“啊,答对了。”
他身上大约喷了一种很奇特的香水,离得太近,路饮闻着气味像烈酒一样辛辣,被它包围,怀疑自己的西装外套上也沾染了这股攻击性十足的味道。
路饮说:“恕我直言,你那时候像个疯子。”
白逸舟满不在乎地耸肩:“我是艺术家,和别人当然不一样。”
路饮:“那么艺术家,喊住我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叙旧,你的目的?”
白逸舟:“我对你好奇。”
路饮冷着眉眼,脸上厌弃的情绪明显。
白逸舟见状反而低头轻笑,好像路饮表达的情绪越激烈,越能激起他心底那些无处释放的恶趣味,一眼望去就不像什么正常人,性格恶劣远超江泊烟,不是绅士更像个暴徒,应该远离。
“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白逸舟轻勾唇角,声线凉薄:“别那么冷漠,朋友。”
路饮:“我们不是朋友。”
白逸舟刻意伪装的笑容褪去:“啊,真是,果然一点都没变,本来我很期待这次的见面,是你扫了我的兴。”
路饮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聊点正事,宋央喊你回国?”
白逸舟轻叹一声,但在装傻。
路饮上下打量他,不客气道:“看起来不像是能给他解决问题的帮手,他应该知道你的情绪一向不稳定。”
白逸舟摊手:“但他找上了我。”
路饮轻启嘴唇,冷冷评价:“引火烧身。”
“不不。”白逸舟伸出一根手指,在路饮面前左右摇晃,“我不会舍得伤害他。”
路饮冷嗤一声:“看来你对他的感情,还像多年前的那场大雨一样,卑微低劣而又令人作呕。我应该送你们四个字,狼狈为奸。”
白逸舟反而哈哈大笑:“别试图激怒我,我对宋央的感情,确实恶心。”
路饮问:“他的诉求?”
对话又回到正轨上,不过但凡涉及这个话题,白逸舟就绝口不提。路饮看着面前这个好整以暇站立的男人,想到他或许是前世制造车祸的凶手,就无法心平气和地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白逸舟道:“你似乎很讨厌我?”
路饮:“很有自知之明。”
白逸舟又笑起来,嘴角扯开的弧度很有疯子的味道:“你知道宋央是怎样在我面前评价你?眼高于顶,善妒易怒,满肚子的坏心眼,不是个好人。”
路饮轻挑眉:“你相信他?”
白逸舟耸肩:“有时候,不是你是否相信这些话,而是你想要维护谁。”
“也是。”路饮点头,“看来我们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
他转身离开,不欲与他过多废话,在等待电梯上行至顶楼的过程中,白逸舟手捧那本杂志慢悠悠地走过来,和路饮并肩站立,朝他吹了声挑逗的口哨。
杂志的外封着实露、骨,路饮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谁知下一秒坏家伙突然把东西往他怀中一塞,他低头看去,看到封面男郎赤、裸的身体,脸色立即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