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的恋爱游戏
他想到了去年那场在江边的烟花秀,发生在他们十九岁生日那一天,谈墨花了五十万购买了夜市主办方的定制祝福服务,璀璨如同碎金的烟花在半空组成他们的名字,祝福他们生日快乐,也是一样得土到掉渣。
谈墨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路饮望着他哈哈大笑,在被他咬牙切齿地抓住肩膀质问“真的很土吗”时,主动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安抚,和他说了跟上次一样的话:“但我很喜欢。”
谈墨高挺的鼻梁抵住他脸颊,他们在被柔和光线包围的空间里接了一个漫长的吻,回去的时候就被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孩拦住了去路。
是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小男孩,脖子上挂着一只拍立得相机,穿得圆圆滚滚,模样也可爱,挡在谈墨面前的时候脸颊两侧的肉软乎乎地晃动。
但说出的话就让人彻底笑不出来了:“别动哦,我看到你们亲嘴了!”
谈墨脸上的笑容消失,和路饮对视了一眼。
“哥哥你们这样好羞羞。”小男孩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低头在他的拍立得相机上捣鼓,肉乎乎的小手熟练地操作几秒,把屏幕上调出的照片给两人看,邀功似地说,“我刚才拍到你们亲亲了!”
两人定眼一看,还真是。
照片意外拍得还不错,连构图都是很经典的三分线,他和路饮的身影位于左下恰到好处的位置,四周灯光打得很暧昧。
如果拍照对象不是这个小孩谈墨会考虑问对方要成片收藏,但他现在头皮一阵发麻,只想立即消灭罪证。
小孩护住胸前相机屁颠颠地跑开了。
谈墨也不敢强迫他,好言好语地哄他删掉,还没成功的时候迎面过来几个着急找人的长辈,小男孩见状踉跄着脚步跑上去,甜甜喊:“爷爷。”
谈墨定眼看去,也只能跟着叫人:“大伯。”
“小墨好。”被他唤做大伯的男人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抱起孙子颠了颠,又和谈墨说,“刚看见你妈妈在找你。”
谈墨点头:“好的大伯,我们现在过去。”
两人回到宴会厅,等到觥筹交错的晚宴结束他还是没找到机会哄小孩删掉那张照片。中途沈湛英喊他单独去一趟书房,谈墨走到门口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肉乎乎的小孩刹车不及,像钢弹那样砸在他腰上,“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他低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胖乎乎的脸,猜到了照片这件事大概不能善后了。
谈墨给他揉了会被撞到的脑袋,之后一踏进书房,就见他妈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张拍立得照片,正低头翻来覆去看。
沈湛英和谈斯理同岁,今年四十刚出头,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走在街上说是谈墨的姐姐也有一大把人信。但她现在眉头微皱,脸上表情严肃,总算有了点长辈的模样,注意到谈墨进来,快速朝他一扫,指了个位置让他坐下。
谈墨无法揣测她对自己和男人恋爱这件事的态度,入座后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沈湛英看够了那张照片,把它放到一边。
“妈。”
谈墨扫了眼,确定照片上的人是他和路饮。
“拍得不错。”沈湛英语气淡淡,双手交叠优雅放在膝盖,视线转而移到谈墨身上,严肃起来,“你和小路是什么关系?”
谈墨说:“你也看到我们亲了。”
沈湛英:“没有人规定只有情侣才能亲、吻。”
谈墨皱眉:“妈,我不是那种随便的渣男。”
“好吧。”沈湛英轻轻一笑,并未对他的话表态,接着又问,“在一起多久了?”
谈墨和她坦白:“去年的时候,有几个月。”
沈湛英微眯起眼,目光像能看透一切。
谈墨直白地迎上她的视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不是路饮把我掰弯的,我可能本来就不直,妈妈,你知道,从小我就好喜欢他。”
沈湛英:“从来没见过你那么护着一个人。”
谈墨说:“如果妈妈你也有一个连出生都在一块的朋友,大概就会理解我的感受,有些感情不是我自己就能控制。”
听他这样说,沈湛英也跟着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嘴角微微上扬:“小时候你们玩游戏,你说自己要娶路饮。”
谈墨抓了下脸:“那时候其实没有什么性别概念。”
“或许吧。”沈湛英笑了笑,再开口时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总觉得你还是那个因为不想上学被我揍的小屁孩,转眼已经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
谈墨身体放松地后仰,靠在沙发软背上,他妈看起来其实并不反对他和路饮的恋情。事实上,谈墨猜测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今天才因为这张照片的契机,戳破了这层几乎就不存在的窗户纸。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和沈湛英说:“我是真的喜欢路饮,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你喜欢孩子吗?”沈湛英突然问。
谈墨一愣:“不喜欢。”
他是同性恋,注定不会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当然,同时也无法忍受一个生命过分夺走路饮的关注力,插、入他和路饮的感情。
他清楚这种强烈的独占欲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事实如此,他希望路饮只会完整地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沈湛英说:“那就好。”
她看向谈墨,语气认真:“如果坚定地走上这条路,妈妈希望未来的小墨不要因为世俗规则改变自己的想法,你和小路身上没有肩负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我和你爸爸同样不会责备你没有留下继承人,只要你活得自在和幸福。”
她脸上严肃的表情一松,笑着和谈墨说:“妈妈永远爱你。”
谈墨久久不语,站起来和她拥抱。
“我也爱你。”过了会他说,“谢谢妈妈。”
谈墨从书房离开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路饮正靠在角落的立柱上给他打电话,他挂断了一次,远远看见路饮脸色焦灼,第二遍就不敢再胡闹,按下了接听键。
路饮的声音和大厅的熙攘一起涌进他耳朵,有些失真,问他:“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谈墨含混着声音故意反问,脚步放轻走到他身后,掌心搭上他右肩的同时恶趣味地突然出声,“嘿!”
路饮被他吓了一跳,回头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将电话掐断。
“那张照片。”
他刚说了个开头,手中就被谈墨塞了张拍立得的相纸,低头撞见画面中亲、吻的两人,难得失语片刻。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样的他和谈墨是第一次,有种很漫长的无所适从感,不知道自己的腰会被谈墨掐得那么紧,和他靠得那么近,所以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但把照片握在手心。
谈墨:“我妈给我的,让我好好收藏。”
路饮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还保持面上的冷静:“阿姨和你说了什么?”
谈墨耸肩:“没什么,但是我觉得——”
他心情放松的时候那点儿恶劣的趣味又死灰复燃,在路饮微拧眉时才轻咳一声不再卖关子,接着说:“我们的婚礼应该可以开始准备了。”
路饮勾唇笑了笑,把照片细心放进口袋,转身迈入熙攘的大厅,礼尚往外地揶揄他:“别那么恨嫁。”
进入四月后,时间仿佛开了加速器。
对于路饮而言,繁忙的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可支配时间,好在计划中的一切都在如期进行。上任神路董事长后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宋海宁曾经的势力连根拔起,和盛驰的技术合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自官宣以来神路的股价一改往常颓势,一路攀升。
面对这样的股价,宋海宁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神路的股票价格飙升,让他的身价也跟着一顿猛涨,自然从中获利。
曾经被那样狼狈地从董事长位置上驱赶,灰头土脸地落败,宋海宁不是没有想过东山再起,但也知道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