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
仙婆见状,围着屋里转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谢见君听不很清楚,蓦然自己眼皮被扒开,他翻着白眼,连呼吸都放平缓了。
不知仙婆瞧出来什么,约摸着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出了屋子。
谢见君吁了口气,方才可真是要憋坏他了,怕让这仙婆看出点啥来,他大气都不敢出。
屋门重新掩上,他起身透过窗棂,偷偷向外瞄去。
只见仙婆三两步跨出了门,挥手招来云胡,让他去准备些糯米来。
家里哪有这东西,糯米不是寻常人家的吃食,只逢年过节打年糕时才买,这会儿去镇上,脚步利索的,最快也得午时过后才能回来,何况是云胡这样足不出户的小哥儿,打出生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集市了。
一时间,他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似的满院子瞎转悠,虽知道谢见君此举都是装出来的,但也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
好在福生娘住得近,当即便回家端来了一小碗白糯米,这是她前些天打年糕时余下的,就搁在柜子里,没想今个儿居然派上用场了。
仙婆往装糯米的小碗中斟满水,嘀嘀咕咕地烧了张纸符进去,端着碗又回了屋子。
谢见君早先一步躺回炕上,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就看着仙婆端着碗,直直地冲他走过来,正当他以为仙婆要让他将这碗符水喝下去时,却见仙婆不知何时撅了根柳枝条子,来回沾了几遍符水,在他身上抽抽打打起来,扬起的符水点点滴滴撒了他满脸。
躺平任“揉搓”的谢见君,心中不禁暗叹一声,这怎么好似是观音娘娘捧着净瓶在点化他一般。好不容易挨过了柳枝条子,本以为能松口气,没成想仙婆抓起符水中浸泡的糯米,抬手就扬了他一身,这糯米粒儿不比符水,砸到脸上生疼,偏偏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忍着难受劲儿等仙婆“作法”结束。
院子里。
福生娘同其他几个婆子凑在一起,说起谢见君七八岁的事情,那时谢三和芸娘也不是没找人相看过,但多数人都只是看了看,摇着头就走了,人没治好,还搭进去不少钱,久而久之的,这事儿也就这么搁下了。
云胡那会儿才五六岁,仅仅听他娘说起过一些,不过都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如今听这些婆子闲唠,他带着满崽躲在一旁也不搀嘴。
“要我说啊,肯定是云胡,克他家里那口子,昨日这谢家小子还生龙活虎的,哎呦,提着扫把赶人的那支棱劲儿,可吓死人了。”人群中不知谁起的头,众人循声望去,是老庄家的阳哥儿。
“阳哥儿,起早没漱口,搁这儿满嘴喷粪呢。”福生娘登时驳斥了回去。
阳哥儿小腰一扭,挑了挑眉,“于婶子,瞧您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一大早的,不伺候庄稼地,跑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阳哥儿同云胡娘家,早前因着浇地的事儿落了些恩怨,每次见了云胡,他都会寻着机会呲哒他两句,眼下更是不依不饶,“这村里谁人不知云胡克父克母,头着芸娘刚没,这傻子又不省人事了,不是克夫是什么?人家要休他,你们就不该拦着,瞧瞧,这弄得什么事儿?瘟货。”
连珠炮似的话,一茬接一茬地砸得众人都哑了声,一向好管闲事儿的福生娘张了张口,也没说出个道道来,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云胡这命格,大伙儿还是忌讳的。
“不、不是、这样的”云胡声音有些发抖,他手指向掌心用力地蜷缩着,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未曾察觉。
谁也没注意到,齐腰高的满崽像只泥鳅似的,不声不响地钻进了人群里,只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满崽攥着小拳头,猛猛地砸向阳哥儿,“云胡不是瘟货!你乱说!你才是大瘟货!你们全家都是大瘟货!我阿兄没死!”
阳哥儿没想这小屁孩拳头这般硬,立时被砸得抱头鼠窜,众人围在一旁看热闹,也没有上去帮忙的。
乍然,屋门从里被推开。
谢见君亭亭立于门前,一袭素色长衫衬得人长身玉立,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满崽追打得难堪的阳哥儿,清明温润的眼神中透着几分难掩的寒意,他淡淡开口道,
“听说是你在这儿咒我死了?”
第6章
“那谢见君是当真不傻了?”起早饭桌上,福生听他娘绘声绘色地讲着昨个儿老谢家发生的事儿,越听越觉得悬乎。
“可不是哩,我瞧着说话呐,也板正了,眼神也清亮了,哪还有半分傻子样儿,你是没见,昨日阳哥儿吓得,道歉的时候,身子骨都在哆嗦。”提起这个,福生娘心头一阵暗爽,这傻子不傻了之后,可不得了,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已,那阳哥儿屁都不敢放一个,“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就跟身后有狼撵他似的。
“那阳哥儿就是欠儿,早该被收拾了,见君吓唬吓唬他也好,省得他成日那张嘴到处瞎巴巴。”福生也嫌弃阳哥儿嘴碎,平时见了他都躲着走。“不过,那仙婆当真是说给见君寻回魂魄来了?”他半信半疑地追问道,这听上去真就挺扯的。
“仙婆说了,那傻子先前三魂六魄失了一魄,如今那一魄寻回来了,自然是不再痴傻了,不信你今个儿去地里瞧瞧去,他们肯定也去地里收豆子。”福生娘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起身收拾炕桌,还不忘催促福生快些吃,再磨蹭一会儿,日头都要上来了。
————
这边,
吃过早饭后,谢见君帮云胡收拾着要带去地里的吃食。
云胡一大早煮了几个红薯,他们等会儿都要带着,田地离得有些远,晌午就不赶回来吃饭了。
“满崽,趴那儿掏什么呢?”,谢见君提着竹篮路过鸡圈,瞅着满崽半个身子趴在鸡窝里,奚奚索索地,不知从干草堆里掏着什么,
“嘘——”满崽闻声,手指抵在唇边,煞有介事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小心翼翼地往鸡窝里一探,摸出两个热乎乎白生生的鸡蛋来,霎时,原是在啄食的老母鸡闻讯,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得追啄过来。
满崽早先一步跳出了鸡圈,“蹬蹬蹬”跑到谢见君跟前,献宝似的给他看自己刚摸来的鸡蛋。
“啊咧,我们满崽可真厉害。”谢见君很是捧场,伸手揉揉他脑袋,毫不吝啬地称赞道,眸底噙满了温和的笑意。
被自家阿兄一通呼噜毛,小满崽骄傲地向前挺了挺胸,眼神中飞出一抹得意,他扯着谢见君的衣袖,将他拉到灶房的屋檐下,指着挂在屋梁上的一个小布兜,兴致勃勃道,“娘亲说这些鸡蛋都要攒起来,过几日攒的多了,便拿去镇子上卖,这一个鸡蛋,就能换一文钱....阿兄,你快帮我放进去!”
谢见君接过他手里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兜里,他个子高,不用垫脚,抬手一放就能够着。布兜里已经攒了十来个了,好在是现在天儿凉快,鸡蛋能放的住,要是搁夏天,怕是早就不新鲜了,待过两日,寻个机会去镇上一趟,卖了去。
“阿兄好高呐!我同云胡都要踩着凳子才能放上去!”满崽在一旁蹦蹦跶跶地吹捧起来。
“以后可不许爬高了,若是从凳子上摔下来,跌着了咋办?”谢见君勾勾他的鼻尖,温声嘱咐道。
满崽重重点头,似是想起来什么,他紧抿了抿唇,凑近谢见君耳边,细声细气地小声道,“上次,云胡就是不小心踩翻了凳子,摔碎了一个鸡蛋,娘亲气极了,就拿烧火棍儿打他,还一整天都不许他吃饭。”
谢见君一怔,扭头看向灶房里正往灶台续柴火的云胡,回忆那日不经意间,瞥见他孝服下大片晕开的青紫痕迹,眸色暗了暗。“不会再挨打了。”,他低声呢喃道。
“嗯?”满崽听得懵懵懂懂,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他拍拍后背,哄到屋里自己穿衣服去了。
谢见君两步跨进了灶房,瞧着云胡端坐在矮矮的小木头板凳上,双手托着脸颊,呆愣愣地盯着灶台里烧得旺盛的火苗出神,连水“咕噜咕噜”烧开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