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现在，他并不想把这份肮脏可耻的情绪曝光在他敬爱的老师面前，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那样恶心。
　　“呜……”肩膀上的绿纹虫似乎通过灵魂契约感觉到了什么，主动把头凑到了向阳脸颊旁边，轻轻地蹭了蹭他。
　　见向阳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伍一叹息了一声：“嫉妒他人并不可耻，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嫉妒过很多人……重要的是不要让这份嫉妒之心迷失了你的心智。”
　　“我看过你放在茶几上的资料，知道你已经有了自己追求的目标，这很好。”
　　“可是向阳，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伍一话锋一转，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第一次用严肃的语气对向阳说，“探寻全新的进化形态远比你想象的更复杂。这是一条极为漫长的道路，哪怕是我，公山邑，东里，辛向梦这样的天王，还有身为冠军夏侯禹，我们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抵达了这条路的终点……”
　　“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在这个过程中你一定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像现在这样被你所熟悉的人远远抛在后面只会成为常态……”
　　“所以老师……”向阳趁着伍一停顿的间隙，插了一句话，“你这是想劝我放弃吗？”
　　伍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向阳：“你会放弃吗？”
　　“不会。”向阳没有一点犹豫。
　　他偏过头来对上了绿纹虫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因为这是我和普鲁说好的……对吧。”
　　“呜！”绿纹虫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所以就算有再多坎坷，他们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直到到达那个伟岸的身影所在的终点。
　　“老师……”
　　向阳回过头来，刚想说什么就被伍一递到他面前的一个不足巴掌大的礼盒打断。
　　“拿着吧，等回去后再打开。”伍一的声音再次恢复往日的温和。
　　向阳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师，不明白对方怎么变化得这么快。
　　而伍一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徒弟脸上的惊讶与不解，在向阳接过礼盒后，又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
　　“梦想从来都不一蹴而就的，有些时候也要与现实相结合，不要让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追求强大的进化形态并没有错，想要依靠进化来改变先天的弱小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们的路并不适合你……向阳，别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
　　“你要去走你自己的路。”


第68章
　　伍一的话成功把向阳给说懵了。
　　这每一句话拆开他都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结合在一起怎么就一句都听不懂了？
　　什么叫做要与现实相结合？
　　不要让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现在不正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吗？怎么就说得跟他走错了路一样？
　　向阳嘴唇嗫嚅了几下，明明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该从里哪里开始。
　　好在伍一也不是什么谜语人性格，知道向阳现在肯定会有很多疑惑，所以在收回手的同时，也顺便给向阳指出了一个被他忽视已久的问题：“越是强大的进化形态所需要消耗的灵力就越多，哪怕是用进化石的方式，也改变不了它只是把你的幻兽进行进化时，所需要消耗的灵力提前储存起来的本质。”
　　“那些消耗不会变少，而你制作一枚进化石所需要的时间也不会变少。用两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来换一枚只能维持一场战斗的进化石，你觉得值吗？或者我换个问题，你觉得这枚进化石能保证你这段时间的现实需求吗？”
　　御兽文明发展至今，已经融入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管未来是否会从事与御兽相关的工作，他们的生活都已经离开幻兽。
　　虽然这样形容可能有点夸张，但向阳听得出来伍一对他说得这番话下隐藏着的潜台词——梦想与现实，你觉得谁更重要？
　　这个问题要是换做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或许会直接脱口而出说梦想更重要。可向阳不是。他是一个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四十多岁的可悲成年人。他很清楚梦想有多遥不可及。哪怕是他这辈子那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与自己的幻兽伙伴一起出去冒险的梦想，也依旧在不断向残酷的现实屈服。
　　从为了解决普鲁的寿命论问题考上幻兽科，到后来为了以后能够更自由的行走在这片土地上而踏上变强之路，简单的梦想变得越来越复杂不说，他也离终点越来越远。
　　这就是现实与梦想之间的差距。
　　梦想可以什么都不考虑，但是现实不行，而向阳更不行！
　　他与其他人之间的天赋差距就注定了很多别人能够做的事情，他不能做；很多别人能够浪费得起的时间，他浪费不起……至少在他与红绸能够结缔契约之前，不管是比赛也好，还是其他方面也好，他在很多正式场合上能依靠的就只有普鲁。
　　而以他们现在的进度……别说明年去参加校队的校内选拔赛了，就连正常参加幻兽竞技比赛恐怕都成问题！
　　因为现在制作一枚赤沙蛇的进化石，最少也需要花费向阳两个星期的时间。并且这还只是最简陋的版本！要是后面还要在赤沙蛇的进化形态上增添其他东西，需要的时间只会更久……
　　但是正常的竞技比赛不可能十天半个月才打上一场。如果他执意要吊死在探寻进化成龙的这棵树上，那么他就必须要咽下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在普鲁找到进化成龙的方法前，与它一起承受来自外界的各种压力……
　　他能做到吗？
　　又或者说他能与普鲁一起抗住这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压力前进吗？
　　向阳咬着下唇，暂时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伍一也不逼迫他现在就回答自己，只是转过身去，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对向阳说：“人类与幻兽的生命相比，实在太过短暂……故此，现在的御兽师才会如同约定成俗般，将是否进化成完全体，又该进化什么样的完全体的选择权交给幻兽自己来做决定。”
　　“因为我们注定无法陪它们走到这条进化之路的最后……所以也别太急于求成，那只会让你步入歧途。”
　　他的小徒弟走错路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在看到茶几上摆放着的那一堆还没来得及收捡的进化方案与参考资料时，伍一就确定了这点。
　　其实早在他来询问自己关于怎样才能让一只幻兽突破种族限制拥有全新进化形态的方法时，伍一就有预感。
　　向阳太急了。
　　他连适合自己的道路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去追求强大的进化形态，这就好比还没有学会走路就想学跑步的孩子，结果只会让他在路上栽一个大跟头，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
　　当然，这也是近些年来新生代御兽师的通病。在社会风气如此的情况下，也不能怪向阳会做出随大众的行为。毕竟就算是一些现役的职业御兽师，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件事，伍一就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封夷时代的最后一位天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社会上那股盲目追求幻兽种族与强大进化形态的风气是怎么兴起的。虽然在上个时代也有这样的情况，但有封夷这位用一众普通幻兽登顶最强的冠军压着，至少下面的御兽师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度追求强大的进化形态。
　　不过这并不是说夏侯禹这位现任冠军不好。只是现在御兽师群体中出现的这些本末倒置现象，确实和他的上位有很大关系。毕竟与前任冠军封夷相比，还是他这位现任冠军的成功之路看起来更容易复制一点。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夏侯禹的成功之路，才是最难被人复制的。
　　伍一回过身来看着明显陷入迷茫的向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着急，幻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