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拒绝一个竹马
“吃。”窗口前的男生顿一下,眼皮绷着,慢吞吞走过来。
他站在窗口前,抿了下唇,声音含糊,然后说:“要七份。”
“多少?”
“七份。”
“……”
“……”
“你笑什么。”叶朝端着餐盘,恼羞成怒,看一边端着糖醋肉的人,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
他看着很凶,旁边低低的笑声顿时停住。
陆星乔看过来,清清嗓子,眼皮轻抬,看样子是想解释,但又没想好,干脆看他一下,然后端着糖醋肉走了。
“……”
几分钟后,叶朝木着脸站餐桌前,面无表情拽过陆星乔手里的两盘糖醋肉。
他把六份糖醋肉按队形摆成两列,并挨个把它们狠狠批评了一顿。
最后站在餐桌前,面无表情盯着笑他的人威胁,威胁够了,才把餐盘“哐当”重重搁在旁边的空位上。
叶朝挑食,并且今天格外挑剔。
他不吃芹菜,于是逮着整盘菜嚯嚯,陆星乔顿一下,垂眼看他,说别戳了,他可以吃。
他顿一下,动了动透亮的眼珠,干脆直接把所有不吃的都往隔壁餐盘扔,活当那边是垃圾桶。
手里的筷子挑挑拣拣,哐当哐当戳着餐盘,像是点了的炮仗。
被炸到的人脸色沉静,面不改色照单全收,等他扔累了,才拎起筷子,把形状漂亮的糖醋肉还了回去。
一食堂的阿姨们也知道自家饭好吃,奇货可居,每回都搭上高高的小山似的米,肉却只有零星几块。
三分钟后,炮仗低头,看了眼自己焕然一新的餐盘。
“砰”的一声。
炮弹哑火了。
……
十二点铃声一响,吃饭大军蜂拥而至,食堂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板都被擦亮了几分。
夏明扬几个春风得意,光宗耀祖,喊着爹就来了。
几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一个个拎着头,见了面就开始嚎。
“朝哥,朝哥,我的亲哥,你是我亲哥!”
眼见一排鲜香可口没有被人染指的糖醋肉,夏明扬扑过来,哐当一声就跪座位上了。
他长得壮,浓眉大眼黑眼眶,眼泪顺着从嘴角就往下流。
黑黢黢的刘锦明嫌弃的离他远了点,眼泪刷的也往嘴角滴。
方贝冉招呼着,和夏甜甜矜持的坐下,几个人笑成一片。
珍惜粮食下面顿时被一群放肆的欢声笑语包围了。
夏明扬抱着餐盘,嚎着嚎着,视线往下,不经意飘到隔壁,顿时一突。
他心里悚然一惊,下意识问:“我靠,今儿个闹鬼了?”
“?”叶朝正吃饭,筷子里夹着两粒米,闻言纳闷,绷着眼皮,拎两粒米转头看他,“犯什么病?”
“不是……不是啊……”夏明扬语无伦次,试图跟他解释,“我说七号窗那姨你不知道么,平时巨巨巨不好说话,今儿怎么这么大……”
这么大方……
他说着扭头,视线落到自己的餐盘上,一排高高的米饭山上,孤零零一勺青菜四块肉。
叶朝筷子撑着餐盘,又夹两粒米,磨磨蹭蹭往嘴里送,闻言扭头,挑眉看他:“今儿怎么了?”
身边人忽的曲指,轻叩桌面,说:“吃饭。”
叶朝埋头扒了口米夹肉。
“……”夏明扬愣一下,瞪大眼睛,咬着筷子,默默流泪默默道:“我就知道,我他妈……其实就是个小丑。”
“?”叶朝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对比鲜明的两个餐盘,神情微僵。
他忽然咳嗽一下。
其他人离得远,拿着餐盘一脸懵逼,又不明所以,只是跟着大笑。
方贝冉坐在对面,挨着夏甜甜,小口的挑了块米。
她的视线微飘,先是在一众餐盘上游离而过,又落在人群之外,身躯挺拔,神情淡漠的男生身上。
六班人一拥而上,热闹一片,将整个角落都带的吵嚷。
偏对方不受影响,睫毛深长,眼神平静,像夏日里飘下的一捧雪。
盘子里干干净净。
吃完饭,夏明扬几个人站起来收拾盘子,顺口问:“朝哥好点没,下午课还上不上?”
叶朝吐了口气,撑着板凳,想了想,道:“还是上吧。”
马上又是考试,他的题库还剩了好几本没动。
校医配的药很有用,打完点滴就没那么难受了,至少目前还行,午休时趴着睡一会,下午应该还能恢复一些。
清了清嗓子,叶朝扭头,陆星乔正放好餐盘回来。
他洗了洗手,指尖还有潮气,校服拉链扯开了点。有金属链条从中间往下,凉冰冰的,垂在叶朝眼前。
叶朝抬头看他,目光从他整洁干净的校服上挪开,想了想说:“等会我直接回班,你呢,有事没?”
这边离超市近,他想问用不用顺便买点东西回去。
正说着,额头突兀一凉。
还带着一点水汽的手指搭上来,拨了拨他的头发,指腹微凉。
叶朝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哥正当着餐厅所有人的面,把手指放在他额头上,旁若无人的试着温度。
分明是平常的事。
一袋感冒药扔在餐桌上,连最咋呼的夏明扬都没觉出什么不对。
但叶朝耳边突然就安静了一秒,静的连最闹腾的几个男生都没了声。
一时间,只剩下有人吃完饭,起身时带到椅子,发出“刺啦”的一声。
叶朝怔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一瞬间,他几乎想往后蜷,但忍住了。
陆星乔低头看他,表情淡淡,放下手指说:“下午不去,带你去请假。”
“下午还有课呢。”叶朝仰头看他,喉结动了动,哑声说,“老张讲卷子,我上午有几题没听懂。”
“没事。”陆星乔看着他,表情平静。
他拿起桌上装满药盒的塑料袋,眉眼淡淡,声线很低,透了树荫下轻薄的光线过来,他说:“我给你补。”
第33章 留下
叶朝闷声不吭,起来跟夏明扬几个人说了声,又跟陆星乔到教室,拎书包找老于拿假条。
他拿着假条一路走出校门,绷着眼皮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大爷纳罕的把头伸出窗口看他。
大爷端着茶杯问:“今天怎么走这个门?”
叶朝面无表情跟他对视,硬邦邦回:“请假。”
大爷睁大眼,一口水呛了一下。
路上是连绵温和的夏风,大片的树荫地毯一样铺开。
家里没人,静悄悄一片,叶朝进屋,丢下书包,睡得天昏地暗。
他睡得昏沉,没一会后背就湿透了,中间陆续做了几个梦,没看清梦到什么,只觉得闷。
背后仿佛有火烧上来,叶朝曲着胳膊,头朝下直往枕头里拱。
不知道过去多久,模糊间,又有风吹进来,窗户被树叶轻拍,风吹进来,带着皂角和薄荷干净的味道。
淡淡的薄荷味里,有窸窣声响起,有人掰出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让他呼吸正常。
托他的手指很凉,抵着腮边,一瞬间,无法挣脱的窒息感瞬间散了。
叶朝深呼吸一口气,被人拔了下头发,眯着眼,勉强从昏沉的梦里惊醒。
他撑着手坐起来,桌上的闹钟滴答,显示出晚上七点。
屋里拉着窗帘,透不进太多光,室内朦胧一片。
叶朝顿一下,声音沙哑,问黑暗里坐的人:“回来了。”
陆星乔“嗯”了声,弯下腰,两指并拢摸了摸他额头,又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床头一块角落。
昏黄柔和的光线里,叶朝仰头,又往上靠,看到陆星乔坐床边,眼珠沉静,身上还穿着校服。
他看过来,床头的灯光正落在他黑沉的眼珠里,不知道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