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拒绝一个竹马
那时候,沈长海得知消息,曾提心吊胆,日夜不安。
他日日焦虑,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就发生在他眼前。
他儿子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生,他们关系很好,几乎亲密无间。
沈长海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男生会这样关系好。
他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意气飞扬的男生站在他面前,笑容满面的叫他爸爸。
而是个子高高的男孩,烧红了脸,却迷迷糊糊趴在另一个男孩背上,胳膊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含含糊糊的挑眉看他,问他:“你谁?”
沈长海死死盯着他用力缠着男生脖子的手臂,觉得胃里更难受了。
但他尽可能维持着体面,笑容和煦对儿子说:“我是爸爸。”
然后看向背着他的男生,温声道:“辛苦你,把他给我吧。”
男生却没松手,而是皱眉看他,然后看向他身后。
有些失礼,但沈长海知道那里站着男生的母亲。
他原本以为男生是询问母亲他的身份,知道身份后就会把孩子顺理成章交给他,甚至伸手准备接人。
却没想到在他的示意下,那位女士走上来,客气的和他说话,同时示意男生可以上楼。
沈长海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觉得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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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那时候就感觉到他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不对。”沈修说。
手里的烟慢慢抽完,变成猩红一点。他并不觉得烫。
他仰头,看着几乎倒灌下来的黑色穹顶,声音有些疲惫:“我后来才知道,爸爸找了他。”
叶朝弓着肩,手指紧攥,沉默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
那些天,叶朝总是生病,叶柔在医院陪着他,不假他人之手,而沈长海来去匆匆,遇到过一次陆星乔。
隔着玻璃,他看到男生弓着腰,冷着脸,在给他儿子擦脸。
他的书包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那么大一丁点的柜子,书包却占了很小的一点位置,像他在这个房间里的位置一样。
叶柔那时候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女人敏感,隐约觉察到两个人之间看似散碎,却密不可分的气氛。
她很排斥陆星乔,随时担心他抢走自己的孩子。
陆星乔有所觉察,往常也不会多待。
他留下整理好的笔记,一盒他走了之后叶柔就会倒掉的饭菜,大多时间会沉默的站一会儿,然后就会离开。
但那天叶柔有事,不在房间里,所以他多待了一会。
他坐在病床上,抬起手,瘦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昏睡的男生脸侧,轻蹭了下。
力度很轻,一触即分。
沈长海站在玻璃门外,感觉有点怪异。
他盯着他们,正打算进去,他的儿子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伸手搂住了男生的脖子。
他蹭进他的脖子里,含含糊糊的说难受,而男生仅仅沉默一瞬,就跟着抱住了他。
四周寂寥无人,他低头,下巴抵在他的发梢上,眸子里是掩盖不住的情意,两人亲密无间。
十八岁的陆星乔,藏的还有些差劲。
他沉默无言抱着叶朝,但根本遮掩不住,那不是哥哥对弟弟的感情。
沈长海心里五味杂陈,又气又怒,他站在门外,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很难受,他很焦虑,又觉得恶心,他迫切的想做点什么。
他堵在门口,忍着恶心,等男生走出病房,约男生出来谈了谈。
是医院楼下的咖啡厅。
淡淡苦涩的气味在装修淡雅的咖啡店里弥漫。
对面的男生放下书包,眼珠沉静,波澜不惊,如果不是他带坏自己的儿子,沈长海会很欣赏他。
沈长海挤出一抹笑,尽可能体面的,给陆星乔讲了一个故事。
一对真实无比的,年少相爱的同性恋,被父母亲友不容,在世俗的眼光里终成怨偶,最终双双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故事。
故事很难听。
“你大一点,懂事很多。”沈长海看着对面的男生,淡淡说,“但叔叔知道,你听得懂。”
沈长海汤匙碰到咖啡杯冰凉的杯壁,他在这里一刻也坐不住,连笑容都是虚伪的:“但叶朝还小。”
“小孩子总是容易受影响,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但叔叔知道,叔叔不能视而不见,不能看有人带坏他,不能眼睁睁看他将来痛苦,追悔莫及。”
沈长海说:“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算叔叔拜托你,往后都不要再跟他联系。”
“你大一点,总要懂事一些,你说对不对?”
你大一点,总要懂事一些,你不能带他走错,对不对?
沈长海不自觉的给出压力。
而男生全程都没有说话,眼珠深黑,看着他,一语不发,也没有喝他的咖啡,背着书包走了。
沈长海不知道男生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又听进去多少。
但他并不担心,世界上没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这是有病,他是这样,陆星乔的父母想必也是一样。
他们会阻止他的。
果然,他只是告诉他们这件事,又告诉他的儿子,那男生打算出国,从此有更好的前途,他儿子便没有再拒绝跟他回家。
而那个男生也按照约定,没有再纠缠打扰他的儿子。
再后来没多久,那男生父亲在国外出了事,他的母亲带着他出了国。
往后多年,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孩子也没有走错路。
沈修夹着烟,隐隐觉得叶朝此刻的状态不对,男生眼珠湿红,攥着拳头,指骨咯吱咯吱响。
他皱眉:“你怎么了?爸他……”
“不是我爸。”
男生抬头,眼珠通红,血丝密布,一字一顿,对他说:“告诉沈长海,别逼我动手,别他妈再来烦我,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滚——”
“我……”
“你也滚。”
第59章 宝贝
成绩出来后,陆星乔除了被接连报喜,学校也三天两头喊他过去。
出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他路过商业街,买了包刚炒好的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冒着热气,香气逼人,他拿着手机,随手给家里低气压的男朋友拍张照片。
但一直到上车,都没人回复。
陆星乔背着书包站在空荡荡的站牌前等车,沉默的看着空白的聊天屏幕,本能感觉到不对。
但他无法做出回应,发出的消息全部不回,他回清湾路的脚步加快很多,一进门,几乎是被男生抓着头发硬生生拖进去的。
玄关很暗,没有开窗,男生非常用力,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抵在墙上,表情很凶,眼皮却又湿又红。
他盯着他,也不说话,然后低头亲他,牙齿咬着他的嘴唇,几乎把他的舌尖咬破。
陆星乔胳膊撑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他伸出手,先是安静的让男朋友亲着,间或回应,他张开嘴,想问怎么了,眼皮上突然一片滚烫。
陆星乔怔了下,才意识到他男朋友此时此刻真的很不开心。
他感觉到眼皮上灼人的温度,沉默片刻,低头看面前的人,伸出手,摸了下他的眼皮。
正要开口,抓着他的人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突然往下,然后收紧,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男朋友气的像是要把他掐死。
他被迫仰头,听男生冷着脸逼问:“陆星乔,我问你,你特么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的?喜欢多久了?”
他喘着气,微微仰头,看着很凶很凶,但其实没有威慑力,因为问的时候,眼皮还是红的。
陆星乔看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微曲,意识到他可能是知道了一点什么,然而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他喉结轻滚,低声说:“挺久了。”
挺久了,久到他也不知道,更分不清。
太早了,早到从这个很难养的人落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喊他小鹿斑比哥哥的时候,一些东西似乎就成了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