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
婢女神色惊惶跪地,吞吞吐吐道:“回王爷,商公子……商公子去了地牢。”
陆延皱眉:“地牢?”
坊间都传言,风陵王府的地牢比阎罗殿还要可怕三分,能从里面出来的只有死人。陆延入宫前虽然对府中人吩咐,以后商君年可以随意行走,相当于半个主子,但对方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了地牢。
阖宫家宴已过,这约摸是今年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陆延踏过一地莹白的雪路,在鹤公公的陪同下再次步入了那间漆黑阴森的地牢,伤口腐烂的臭气和血腥气一个劲往脑子里钻,熏得人喘不过气。
时不时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从暗处传来,悲凉凄惨,在偌大的地牢里回荡不休,好似鬼蜮。
陆延放轻脚步走到关押刺客的地方,恰好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拐角走出。那人穿的单薄,唯独肩上披了件狐狸毛披风,泼墨似的长发挽起,以青玉冠相束,愈发显得眉目清冷,恍如谪仙。
不是商君年是谁。
可他手中握着一柄沾了血的匕首,垂眸用白帕缓慢擦拭,刀刃上还带着零星皮肉,又无端让人觉得胆寒可怖,从谪仙一瞬间变成了索命阎罗。
陆延见状一愣,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大美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鹤公公暗自挑眉,心想殿下这是瞎了眼了还是瞎了眼了,商君年身上的血腥气那么重,他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美人虽美,也得顾及小命不是。
哎呦,罪过罪过,他一个当奴才的怎么能议论主子。
鹤公公暗自拍了拍嘴,连忙跟了上去。
商君年听见陆延的声音,动作微不可察一顿,但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不紧不慢用帕子将刀刃裹住,这才问道:“殿下不是入宫了么,怎么过来了?”
陆延走上前替他将有些散落的披风系紧,好像没看见那把刀似的:“本王去房中找你,伺候的婢女说你来了这儿,地牢寒气深重,你伤又没好,怎么能待在这里。”
他语罢牵住商君年冰冷的右手,想带对方出去,谁料拉了两下却没拉动。
商君年垂眸看向他的手:“殿下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陆延的好奇心倒也没那么重,他闻言回头看向商君年,侧脸在地牢阴影中更显深邃,那一双眼睛总含着与这阴暗之地不符的潺潺春水,笑如弯月,更显风流:“国相大人,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本王不会怀疑你。”
他语罢握紧商君年冰凉的手,以掌心温度去暖他:“只是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少来为妙。”
他待商君年实在太好,若为君臣,给足了信任,若为鸳侣,关怀备至,冷铁铸成的心肠也要被他给捂热了。
商君年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尾微微上挑,轻描淡写吐出了一句话:“我方才杀了人。”
陆延一愣:“是那些刺客?”
商君年颔首,算是默认。
陆延笑了一下:“杀了便杀了,一群刺客而已,他们既想着来要本王的命,也该做好失手被擒的准备,说到底都只是自己选的路罢了,你爱杀几个就杀几个,只是让侍卫去做便好,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他语罢顺势从商君年手中抽走匕首递给鹤公公拿着,而商君年不知是不是被他哄得舒心,神色稍缓,也并未见生气:“骗你的,那些刺客没死。”
陆延眨巴眨巴眼睛,竟显得有些单纯:“那你方才怎么和本王说杀了人?”
自然是为了试试陆延的态度。
商君年偏头移开视线:“哄殿下玩儿的罢了,那些刺客的嘴已经撬开,交代出了其余人的藏身地点,就藏在姑胥王府中。”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却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陆延更好奇另外一件事:“你用了什么法子撬开他们的嘴巴?”
听鹤公公说,那些刺客已经把地牢里流水的刑具都受了个遍,偏偏没一个人肯张嘴,十足十的硬骨头,原本都打算交到宫里给帝君处置了,没想到居然被商君年给审问出来了。
商君年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垂眸摩挲着袖口不小心溅上的血痕,淡淡开口:“天玑宫中,以机关术为重,其门内人最要紧的就是一双手,我先剔了为首师兄的手筋,他不说,我便当着他的面剔其师弟手筋,隔一炷香废一根指头。”
“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他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却会在意别人的性命,我说要剔他小师妹手筋时,他终于受不住刑吐了话出来。”
鹤公公闻言目光暗露惊讶,不动声色快步走到后面瞥了眼,只见里面的笼子躺着三具半死不活的尸体,十指手筋俱剔了出来,皮肉外绽,挖得连骨头都能看见,真是又狠又利落。
鹤公公心中一沉,这商君年当真是个狠角色,万一他潜伏在殿下身边图谋不轨,那可真是引狼入室。
鹤公公站在暗处,对陆延不着痕迹点头,表示商君年说的都是真的,随即又摇了摇头,表示场面太过血腥,不用进去看了。
陆延见状收回视线,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他牵着商君年的手往外间走去,一离开地牢门口,外间凛冽的寒风便迎面吹来,虽是黑夜,院中积雪却白得有些晃眼睛。
商君年皱眉闭了闭眼,他在黑暗的地牢里待了太久,乍一出来,眼睛有点受不住。
“先闭上眼睛缓一缓,免得被雪光晃伤了。”
陆延伸手捂住商君年的眼睛,掌心温热的触感分毫不差传到了对方眼皮上,他感受着商君年睫毛轻颤的痒意,在对方耳畔轻笑一声道:“商国相,你既来了这么一出,本王看这天玑宫的人也不必招揽了,否则他们若是心怀怨恨,以后反咬一口,那就不妙了。”
商君年觉得耳朵痒,略有些不自在地偏头避开,皱眉道:“朝堂之中尚且分立文武两派,势如水火,更何况区区一个江湖门派,我既说了有法子替殿下招揽他们,就一定会招揽过来。”
说话间,覆在眼皮上的手已经落了下来。
商君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院中雪,也不是廊下灯,而是陆延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眼眸如狐狸狡黠灵动,肤白唇红,在精致的宫灯照耀下尤胜新雪三分,坊间都说他的生身母亲乃四国第一美人,可见不假。
商君年心性冰冷,竟也看愣神了一瞬。
偏偏陆延这个狐狸精偏还凑上来握住他的手,又是轻搓取暖,又是哈气的:“国相大人,你对本王可真好,看来本王还要对你更好一些才是。”
商君年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原本还没在意,心想陆延总不过就是送些绫罗绸缎、珍馐美食,却不曾想晚上就寝的时候,对方忽然带着鹤公公过来了。
商君年原本坐在床头给伤口上药,见状动作一顿,下意识站起了身,他不着痕迹将散落的衣襟拉好,伤口未缠纱布,血色从胸膛透了那么点出来:“殿下漏夜前来,可有要事?”
对方就算想着床榻上那点破事,也不用急在这个时候,他的伤还没好。
陆延瞥了眼商君年胸口透出的血痕,摆摆手示意鹤公公退下,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不叫太医给你换药?”
商君年信不过任何人,没有过多解释:“更深露重,不必如此麻烦。”
他曾经行军打仗,胸口那一剑虽然凶险,但并未伤及心脉,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你的事不叫麻烦,若是不想叫太医,叫本王来也是一样的。”
陆延语罢拉着商君年在床边坐下,伸手拉开他的衣领,后者身形僵了一瞬,却没躲开,任由那具伤痕累累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听不出情绪的问道:“殿下对谁都这么好么?”
“自然不是。”
陆延取了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替他止血,动作细致认真,仿佛是怕碰疼了他,声音低沉道:
“肯为本王舍命相救的这么多年只出了你一个,本王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这么好。”
他仿佛知道商君年喜欢的不是绫罗绸缎,而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并不吝啬地都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