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
路德维希哆哆嗦嗦拿出信号器,给乔伊斯他们发出了支援请求,然后继续在血肉堆里寻找安珀的踪迹,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摸到一把冷硬的铁器,灰败的眼眸终于多出一丝亮光——
是剑!安珀的佩剑!
这个发现给体力耗尽的路德维希灌入了一丝力气,他连滚带爬往前方找去,最后终于在一道将近三米深的地裂深处发现了一小片熟悉的衣角。
安珀被西弗莱的子弹击中了手臂,未免血腥味引来异兽,他直接用厚厚的恒温外套缠住伤口,就地一滚藏到了地裂下方的缝隙深处,但是因为体力耗尽,血液飞速流失,导致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安珀……安珀……醒醒……”
是谁在叫他?
“安珀……听得见我说话吗……”
安珀艰难掀了掀眼皮,然而被血液凝住的睫毛却怎么也睁不开,恍惚间好像有谁将他硬生生扯了出去,紧接着身形一阵失重,凛冽的风声刮过耳畔,一同坠入了深渊。
安珀被拉出缝隙的那一刹那,四周蠢蠢欲动的异兽就瞬间扑了过来,路德维希见状无声咬牙,忽然抱着昏迷过去的安珀向下纵身一跃,他身后的衣服“刺啦”破裂,陡然生出一对浅金色的翅翼,扇动间劲风呼啸,向下缓冲而去。
山谷幽深,斑驳的石壁刻满岁月的痕迹。
在遥远的数万年前,这颗星球尚且无名,虫族的祖先缓缓爬过土壤,身后的翅翼沐浴着阳光。
后来万物更迭,沧海桑田,它们用翅翼向神明换取了更高等的形态与智慧,也由“它们”变成了“他们”……
在阿黎佧星,已经许久没有雌虫带着翅翼诞生了,倘若硬生生长出,势必伴随着骨血断裂的痛苦。路德维希死死抱住安珀,身后翅翼扇动,在距离地面三米的高度时终于支撑不住,力竭坠地,视线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砰——!”
他们的身形重重砸地,被路德维希牢牢护在怀里的安珀也飞出了几米远,陷入了更深的昏迷状态。
【宿主……】
【宿主……】
安珀最后是被系统唤醒的,他迷茫睁开双眼,头顶上方是看不见尽头的黑色山峰,一线蓝色的天幕也因为太阳的落山而变得昏黄黯淡,整个人仿佛置身一座巨大的牢笼中,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颗黑色的心脏静静悬浮在他头顶,四周萦绕着微弱的蓝色电流,成了眼前唯一的光亮。
安珀从地上艰难起身,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大脑乱糟糟一片,只记得为了躲避异兽袭击,整个人掉进了地裂缝隙深处,然后……然后有谁把他从里面拉了出来……
安珀没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终于发现了不远处陷入昏迷状态的路德维希,却见对方浑身鲜血淋漓,全是与异兽搏斗留下的伤口,右腿膝盖处几欲被咬断,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身下是大滩凝成暗色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安珀见状呼吸一滞,耳畔忽然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近乎颤抖地伸出指尖去探路德维希的呼吸,微弱到近乎于无,苍白干裂的嘴唇轻声吐出了一句话:“路德维希……?”
声音沙哑,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连山谷里呼啸的风声都盖不过。
那颗黑色的心脏缓缓下落,悬浮在安珀眼前,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感情:【他快死了。】
安珀闻言倏地抬眼看向它,在明灭不定的黑夜中,目光显得冰冷而又锐利:“为什么?!”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安珀所能预测的范围,他没料到西弗莱会有那么多的道具,更没料到路德维希会忽然赶过来,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心中戾气横生,只想杀人。
系统的身形在黑夜中上下起伏,好似鬼魅:
【在原定的命运轨迹中,路德维希本来就会死,我早就说过,你和路德维希最终都会走向灭亡……】
它内心暗自思忖,这局游戏终究还是太难了,第一关第二关还好说,第三关迄今为止都没有任何一个宿主能通过。
西弗莱经历过整整一百次暗杀任务,累积下来的积分足以让他兑换数不清的保命道具,多少宿主都折在了这上面,就连安珀——
这位曾经的帝王也没能幸免。
“我不信命!”
安珀咬紧牙关,冷声吐出了这句话,他语罢环视四周一圈,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路德维希从地上抱起走了进去。
夜深之后,峡谷狂风大作,气温降至冰点,他们如果再不找个地方取暖,很快就会冻死在这里。
安珀愤怒到极致大脑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作战背包,擦亮了一堆燃烧棒,然后翻找着所有能治疗伤口的药物给路德维希喂下去,然而雌虫的伤势太重,气若游丝,已经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破碎的右腿暴露在空气中,膝盖已经被咬烂了,透过鲜红的血肉,依稀还能看见里面的碎骨。因为异兽唾液的腐蚀,血液无法凝固愈合,只能任由血液流失……
当然,现在已经流不出什么血了,因为已经快流尽了。
安珀紧紧握住路德维希冰冷的右手,闭了闭眼,沉声问道:“西弗莱还活着,是不是?”
系统静默一瞬,告诉了他答案:【……是,而且西弗莱还有一张底牌,一张很重要的底牌,你斗不过他的。】
安珀将这句话默默记在心里,垂眸盯着路德维希苍白的脸,听不出情绪的问道:“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
系统绕着安珀飞了一圈:【你还有一万积分,可以兑换伤药,不过重新开局的机会也需要一万积分,我建议你还是留在刀刃上用,毕竟……】
它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就算救活了路德维希,也不一定能让他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
安珀低声呢喃着这几个字,不知想起什么,视线落在了路德维希残破的右腿上。他缓缓伸手,似乎想触碰一下,但那伤口实在太过血腥,最后又收了回来。
西弗莱还没有死,并且手中捏着一张自己并不知道作用的底牌,假如现在就重新开局,路德维希能不能恢复如初尚且两说,他依旧掌握不了西弗莱的命脉。
重新开局的机会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
安珀不知在想些什么,把路德维希小心翼翼扶到怀里,撕下衣角的布料轻轻擦拭着对方脸上的血污,直到恢复干净,这才停手。面前这只雌虫如此骄傲,如果知道他的右腿保不住了,会是什么心情?
安珀不得而知,也想象不出来。
余下的时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抱着路德维希,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情绪,随着夜色汹涌起伏,却都被胸膛封存,只有两具冰冷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试图温暖对方。
安珀在等待死亡。
要么路德维希伤重不治,要么西弗莱折返回来杀他,又或者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发生。
安珀不知道他前世身为帝王时有没有遇到过这样无力的情况,他只感觉自己手中攥着一把流沙,攥得越紧,流逝得越快,正如怀中气息奄奄的雌虫。
假如这半夜有43200秒,其中43199秒的时间里,安珀都控制不住想要兑换伤药给路德维希疗伤,然而他理智到可怕的大脑一直在顽固坚守那最后一秒的迟疑。
不仅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毫无遗憾地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缓缓升起,峡谷上方,一线天明。
一直陷入昏迷状态的路德维希奇迹般睁开了双眼,他视线虚焦,指尖在半空中慌张乱抓,仿佛在极力寻找着什么,直到安珀一把攥住他的手,路德维希这才忽然安静下来。
“阁下……”
他好像已经看不见东西了,金色的发丝凌乱落在眼前,琥珀色的瞳仁看起来格外空洞,轻声问道,
“是您吗?”
安珀抵住他的额头,哑声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