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又失败了 上
陈子轻见到了两块枕头巾,他指着其中一块桃粉花朵的:“那块枕头巾不是你昨晚才换的吗?”
马强强“啊”了一声:“还是有点汗味,我就一起搓了。”
陈子轻瞧瞧晒在护栏的垫被盖被,尼龙绳上的床上用品跟衣物,它们散发着茉莉香,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一滴水飞滴到他头上,他想起宗怀棠跟他说的事:“小马,我以前打过你,你记恨我吗?”
马强强拍打被子的手停在半空,圆乎乎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陈子轻抿嘴:“记恨也是应该的。”
“没有没有没有。”马强强慌得不成样,他甩动着双腿抓耳挠腮,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恨的,哥,我谢你都来不及,我爹我妈让我听你的话,要我把你当榜样,你就是我的榜样,你打我是因为我懒惰不上进,你要是不管我才不会打我。”
陈子轻:“……”
认真的吗?
陈子轻观察马强强,见他一脸忐忑不安急得要死,恨不得挖心证明的表情,似乎就是真心话。
“作为组里的领导我有很多不足,在进行教育引导的工作中我用了错误的方法。”陈子轻后悔地说,“以前是我错了。”
他厚着脸皮:“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马强强眼神清澈泛着蠢,陈子轻解释:“意思就是说,犯了错能改过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马强强懵懵懂懂。
陈子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无论是什么出发点,打人都是不对的。”陈子轻前言不搭后语,“我打过你几次?”
马强强呆呆看他。
陈子轻指了指自己的头,挫败地说:“我想不起来了,所以你跟我说说,好吗。”
马强强伸出一根手指:“一,一次,就一次。”
陈子轻不是很信这个数字,他没刨根问底:“别人呢,有没有也以为你好的名义打你?”
马强强把头摇成拨浪鼓。
陈子轻心想,这小圆球心里是藏着事的,没有不复杂的人,再简单也是立体的,有多面。
“尸体拖去哪儿了。”陈子轻拎起铁通把里面的水倒掉,水流卷着地上的灰尘从他鞋底流过,往他身后淌,他站到干净的地方,踩出了泥印子。
马强强说:“李科长带人弄走了。”
陈子轻问道:“死状是什么样?”
马强强缩了缩脖子:“我没有去看,我害怕。”
陈子轻也害怕:“那你问人了吗?”
马强强使劲摇头:“哥,你好奇啊?”
“我不好奇。”陈子轻立刻否定,不过尸体还是要看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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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生活区的大部队早就洗漱完了,楼下长排水龙头前没几个人,厕所的水池也空着,陈子轻就没下楼,他到厕所简单洗漱了一下,让马强强去路口等钟菇,自己去找宗怀棠,想让对方跟他一道去停尸处。
107的宿舍门上挂了锁。
陈子轻找人打听107那两位的去向,没打听出结果,反而听到了一个别的事。
领导们都紧急去厂长那儿商议那个已逝同志的后续,他不是死在工作岗位上,于理不需要支付赔偿金,于情应当给一些补助,好让他的家属能度过这个难关。
陈子轻一听厂长在开会就想,宗怀棠不会又去装他哥了吧?
不是没可能。
陈子轻去了办公区,他沿着原主的记忆奔向一间小会议厅。
里面坐了八九个领导,手边都放着一杯茶,李科长站在座位上说着什么,一部分在低头记录,一部分听他说。
这是高层领导会议,陈子轻等级不够进不去,他在门外查看坐在会议桌上方的男人。
隔着距离闻不到味道。
不确定是宗怀棠,还是宗林喻。
男人蓦然抬了下眼,深邃沉敛的目光对准门外的陈子轻,似有询问。
陈子轻依旧分不清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他拘谨地挥挥手,溜了,然后又从门边探头看李科长。
看了好一会都没见李科长挠背,说明泡的药水澡管用了。
陈子轻放下心来,李科长生命安危暂时没问题了。不过……李科长昨天挠成那样,今天就不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这么神奇。
说起来,他自己也挺神奇的。
那种在他骨头缝里乱窜,让他生不如死的寒冷阴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反了,他刚要掉头就瞥见一个房间里放着板车,尸体就停在那上头。
有个同志在板车旁。
陈子轻考虑到不是他一个人,他就推门走了进去。
那同志朝他看来:“向师傅。”
陈子轻点点头:“你也是来送这位同志最后一程的吗?”
“嗯,来送送。”
陈子轻发现被子没有揭,遮住了里面的尸体,他犹豫要不要去揭个被角。
“向师傅是想揭开被子看看吗?”那同志说,“我帮你揭。”
尸体的面貌一下就撞进了陈子轻的眼底。
青紫色的脸,嘴巴是张着的,闭不上,眼睛也是。
看得人发怵。
正值春季,死亡时间不算久,房间里没有尸臭,陈子轻还是避开尸体的脸冲一边呼吸,二楼是任务点,一楼的人死了,又是意外,怎么看都跟任务没有关联。
他前一秒自我催眠自己做的一定是日常任务,后一秒就听见那同志说:“向师傅,汤同志昨晚从放映厅叫到宿舍楼,一路走一路给你叫魂,叫对了啊,你看起来没事了。”
陈子轻脑子一懵,等他找回神智的时候,同志已经走了,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和一具尸体,他一眼都不敢瞄就快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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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小光天麻麻亮就在生活区大门口做好登记上街了,家里的司机给他稍了一大包好吃的,还有父母给他写的信,他背着吃的,边往回走边看信。
“汤同志——汤小光——”
公路对面传来喊声,汤小光连忙收起信纸迎上去:“轻轻!”
陈子轻刹住车:“你叫我什么?”
汤小光笑眯眯地说:“小名啊,你睡觉的时候说的。”
陈子轻心惊肉跳,我哪天不会稀里糊涂就把我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吧?他赶紧问监护系统:“你们会屏蔽吗?”
系统:“会。”
陈子轻擦擦头上的冷汗,他这个监护系统虽然话少冷淡没人情味,但是可靠。他把思绪放回正事上面:“汤同志,你昨晚给我叫过魂啊?”
“是啊。”汤小光说,“点香不是总灭嘛,我就等你睡着以后,按照我家那边的方法叫了一次。”
陈子轻握住他的双手,又敬佩又感激:“多亏了你。”
汤小光脸一红:“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功劳。”
陈子轻的态度很郑重:“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汤小光挣了挣手,嘟囔道,“有点紧。”
“抱歉,我冒昧了。”陈子轻松开他的手,情绪一时半会难以平复,“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要不是有同志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汤小光觉得小事一桩:“这不算啥。”
陈子轻不能认同,还不算啥啊,换成他的话……做不到。
“不对啊。”
陈子轻被汤小光的惊疑转走注意力:“什么不对?”
汤小光怪异地说:“你刚说是有个同志跟你说的?不是我怀棠哥?”
“不是他。”
“可是,我叫魂的步骤除了怀棠哥,没别的人清楚啊。”汤小光的鞋底在地上蹭蹭,白嫩的脸上写着费解,“因为我一路上只碰到了一个人,是在水塔那里,我话都没讲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