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
一家落难,谢星珩能撑起门户,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亲力亲为,哪样也没落下。
对外豁得出脸面,对内体贴细致。与人相处姿态端正,以晚辈自居,不见谄媚卑微,也没半分傲气。
不卑不亢,一切都刚刚好。
江承海跟他寒暄完,问他大致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难处。
谢星珩打算把书都卖了,租小院安置下来以后,看着找个活干,或者琢磨个营生,先把日子过起来。
说到这个,他嘴角略微下压,露了苦相——想想就累。
江承海大手一挥,跟来喜吩咐:“谢公子刚来丰州,没个熟人,也不认识路,你今天跟着他,听他吩咐。”
谢星珩受宠若惊,没拒绝。
反正已经欠人情了,债多不愁,他把恩情记下就是。
江承海先礼后兵,这就绕到了此行目的上。
他看谢星珩年少俊美,又是秀才,拖到现在还未婚配,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小子心高气傲,等着功名加身一步登天。
闲聊一阵,又感觉不像。
江承海有话直说:“你跟我想的少年气盛不一样。”
来了。
谢星珩直接点头,“我以前是挺气盛的。”
要稳住江家这条人脉,他得拿出诚意。
比如他从前是个混球——原身是个混球,这种随便打听就能知道的信息,没必要藏着。
“读了几本书,不知天高地厚。天灾面前,方知人力渺小,也知真情可贵。”
原身是趴在家人身上吸血,还要嫌这血不够多不够甜的白眼狼。
在家里什么忙都不帮,一味索取,奴役哥嫂做仆。
甚至稚龄侄儿摔倒在他面前,他都想踩着孩子脊背走过去。
问就是小孩子不长眼,活该。
枫江决堤,大水淹过来时,他正巧点灯夜读,听见动静,竟连大声喊醒哥嫂都嫌太粗鲁不体面,愣是自己跑了。
跑半路被淹,不会游泳,扑腾几下就没了。
谢星珩穿来就是地狱模式,会游泳也只能拖延死亡的时间。幸好大哥谢根是个疼弟弟的人,那般紧急的情况,都在房顶守着激流,把他捞回来了。
这么好的哥哥,原身竟不知珍惜。
谢星珩感叹:“我现在只想跟家人一起,把眼下的日子过好。以后攒起了银子,再娶亲生子,夫郎孩子热炕头。旁的不想了。”
江承海侧目:“夫郎?”
谢星珩点头:“我更喜欢小哥儿。”
这个世界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哥儿。
哥儿成亲之后,就是夫郎。
谢星珩原以为哥儿是有男女两套器官的双儿,经过近日了解,发现不是。
他们只是长了孕痣,可以生崽的男人。
在古老传说里,这是上天赐给男人的礼物。
在现实中,这份男人的礼物,并未被珍惜。
他们地位普遍不高,男女都把他们当异类。
谢星珩不懂,也懒得懂。
他就觉着不用在古代想怎么出柜,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光明正大搞基去。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江知与的样子,真真是好俊俏一哥儿。
人家父亲还坐他面前,谢星珩心虚目移,视线顺势看向楼梯,跟江承海告辞。
“我侄儿年纪小,不顶饿,我得给他送吃的去。江伯父,小子先退下,改天定登门拜谢!”
没见过谢星珩之前,说“登门拜谢”,江承海都会默认有潜台词。
无事不登三宝殿。
收了谢礼,要付出更多。
见了他之后,江承海相信直觉,这小子是要道谢。
他摆手,让来喜跟着谢星珩:“机灵点儿。”
就算谢星珩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也想不到江承海是相看来的。
因此对那句“机灵点”没有深思,只当是普通吩咐,完全想不到来喜是盯梢的。
江承海白手起家,年轻时走镖,是在鬼门关前荡秋千。知道人在绝境中,往往会爆发出令人惊讶的品格,比如谢星珩,混蛋变仁孝。
而这类人,往往经不起困境后的考验。
要看他面临生死危机的选择,也要看他在平淡生活里的表现。
从客栈离开,江承海赶下家,继续相看。
谢星珩上楼送完饭,背起书箱,跟来喜一块儿,先去卖书,置换银两,再到牙行。
江府。
江知与主事,筹备他自己的婚事。
他跟着爹爹学了几年管家,红白事没办过,过年过节的经验丰富。
想着城外还有难民,他们家不比别家,三叔不做人,他们商户矮一头,吃了哑巴亏,还得考虑影响。
普通百姓家欢欢喜喜迎亲,他们家得低低调调招婿。至少吹吹打打的锣鼓奏乐要省了,不然作为亲族,三叔会被言官参奏。
三叔不好,他们家只会更不好。
这事儿实在憋屈,各项事务列好条例,让管家照着安排人采购布置,他就跟江致微说:“我要去一趟镖局。”
他爹是武夫,江知与年幼时跟着比划,浅学了一身拳脚功夫。
后来改学规矩礼仪,在条条框框里活着,就为了三叔画的烂饼。
什么好婚事好郎君,都是见了鬼的玩意儿。
他要去找人打一架,发泄发泄心头郁气。
镖局后院住了人,到地方后,他进屋换上练功服,摘下一身叮叮当当的配饰,用布条当发带,扎起个高马尾,出去找人比武切磋。
他常约着陪练的人是镖师家的诚哥儿,今天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便自己在后院打桩。出了一身热汗,心情才爽快。
他拿汗巾擦汗,听见院门外有幼犬呜呜咽咽的声音,便往那边去。
镖局后院连着住宅的街道,是条幽静小巷。
江知与出来,被巷子里的风吹得凉津津的。
他顺着狗叫声找,在门外堆叠的大竹筐缝隙里找到狗崽。
小狗怕生,团着继续往缝隙里钻。叫声越大,越显可怜。
江知与蹲外边,尝试跟它说话:“狗狗?小狗?你出来,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他注意力在这头,没听见巷子口有人走进来,连着叫了一阵,都学了“汪汪”叫,实在不得其法,决定叫人把竹筐挪一挪,他要把狗捞出来。
来喜喊了他几声,快到面前,他才听见,回头看,发现来喜身边还跟着个谢星珩。
江知与忙起身,他两手空空,习惯性抬手,没东西遮脸,只好尴尬不失礼的摸摸下巴。
他下巴凝了一颗汗珠。
谢星珩目光在那滴汗珠上稍顿,作揖行礼。
江知与回过神,规矩还礼。
他看了眼来喜,明白父亲悄悄相看了谢星珩,有些生气。
在难民里找人婚配,与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虽说他是找男人,明面上算扶贫,可他招婿,就跟别人家娶亲没有不同了。
谢星珩长得好,有功名,年岁还小,在家乡没婚配,摆明了是眼光高。
若是相中,是不是要逼人入赘了?
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江知与眉头越皱越深。
他常年乖惯了,有小性子只会憋着,跟自己赌气。
一点出格的行为,都悄悄摸摸。骂人要黑灯瞎火的躲被子里,打架要在家属后院见不得人。
他有意想提醒谢星珩,开不了口。
万一他父亲只是顺手帮一把,根本没那意思呢?
还是回家再说。
思绪电转间,来喜已经道明了来意:“老爷说谢公子没个熟人,让我领着他找住处安置。看了几处,没满意的,正准备回客栈,我带着他走荫凉地儿,没想到碰着您了。喊了您好几声呢!”
最后一句是重音。
江知与突地脸红。
那不是听见他学狗叫了?
那只幼犬适时汪汪呜咽。
江知与手臂垂在身侧,脸色见风飞红,桃花眼里生起浓郁羞窘。
他没扭捏着掉头就跑,反直视谢星珩的双眼,压着谢星珩“非礼勿视”,避开了目光。
江知与喉间轻哼,落人耳朵里软软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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