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重生]
裴千摇头:“少城主不懂。”
乔吟:“……”
谢折风瞥了裴千一眼。
他看着安无雪时,眼神幽幽,却毫无冷意。瞥裴千这一眼,明明面无表情,却把裴千看得一怵。
裴千立时不吱声了。
“去剑阵。”谢折风说。
四周灵力一荡,这三人已然消失在安无雪面前。
-
第二十七城剑阵外。
灵力一阵一阵地荡出,剑阵被好几层结界笼罩,自外侧看去,里头一片朦胧。
乔吟领路在前,谢折风和裴千紧随其后。
几人刚一落地,谢折风却脚步一刹,身周灵力似有紊乱之兆。
乔吟一惊:“谢道友?”
裴千上前,想看看他怎么了。
他却猛地抬手止住裴千。
困困低吼一声,赶忙趴在他的肩上,灵力覆上他的神魂。
可这不过杯水车薪。
他一直在压制。
压制了太久太久,刚刚在宿雪面前他不敢有分毫不妥,压制到此刻,纷乱的思绪如蚁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识海中,心魔的千言万语从进入北冥结界的那一刻起愈发严重,似有无数个自己在耳边作乱。
那些千言万语交叠起伏,直至最后,只余下短短两个字。
“师兄”。
师兄……
宿雪……宿雪如果只是个和云尧一样的傀儡,那宿雪身体里的灵魂是师兄吗?
是他在心魔的左右之下又自欺欺人了吗?
如果真的是师兄……
如果……
他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却不敢确认那个答案。
也不敢接受。
本来日日在他识海中撺掇他将宿雪认作师兄的心魔此刻反倒说:“那是宿雪。你迷怔了,你只是希望他是师兄而已!”
不,不是!
荆棘川师兄残魂气息消失无踪,宿雪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
宿雪之身若是傀儡之身,其中神魂,必是孤魂。
又有什么孤魂,能动他心境、诱他心魔?
心魔却偏要同他撕扯。
“那只是宿雪!”
“宿雪的身体即便是傀儡,也有可能是有心之人知晓你的软肋特意捏造出来的和师兄一模一样的外表!”
“那不是师兄!”
那不是师兄……吗?
可是……
如若不是,这千年以来那么多相似的人,为何只有宿雪真的让他觉着像?
如若不是,他哪怕是不忍宿雪顶着那张脸做他人炉鼎,为何他还会将人留在两界修士都趋之若鹜的落月修行?
如若不是,他当真会因为对方想摆脱炉鼎印,而费心费力地带一个大成期来北冥吗?
如若不是——心魔当真能借着宿雪之名,动他心境吗?
如若是……
师兄。
师兄……
师兄!
“你根本没有证据!”
“都是你的猜想!”
“你只是想这么猜罢了!!!”
不是!
眉心雪莲剑纹即将浮现,谢折风立时闭上双眸。
识海动荡!
-
落月峰,葬霜海。
戚循飞掠而至。
门前,弟子看清来人,抱拳行礼:“戚宗主,北冥出事,仙尊入北冥,不在霜海中。”
“我一路赶回,听闻北冥因需要修补剑阵而暂时封闭的消息,没听说出事啊?”他皱眉,“而且我能感受到长生仙力涌动,谢出寒不是还在里面吗?”
“戚宗主是仙尊朋友,仙尊从前交代过要事不必瞒着戚宗主,晚辈便直说了。修补剑阵只是对外之言,北冥魔修作乱,仙尊化出化身进北冥探查,本体确实还在霜海内闭关。”
“魔修作乱!?不对……”
这小弟子不知晓,戚循是知晓的。谢折风会用到化身,只有可能是怕本体在心魔干扰下失控,长生仙灵力但凡失控一刻,都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谢出寒这是心魔还没压下。
宿雪……不,阿雪呢?
“我记得霜海上还有一位姓宿的公子……”
“宿公子随仙尊一道入北冥了。”
一道去……?
“那——”戚循嗓音倏地一顿。
霜海中央,自松林内传开一道仙者灵力,紊乱非常,毫无收敛地自内向外震荡而出!
松柏颤动,飞絮在疾风中簌簌而至,原本絮絮不止的轻风瞬间化作狂风吹来。
戚循面色一变,赶忙将那弟子往自己身后一拉,双手结成法印。
结界立时笼罩住整个霜海,同谢折风自己留下的结界重叠,牢牢网住了这突然起来的灵力暴动!
好在这灵力暴动只荡开一瞬。
戚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戚宗主!”弟子惊慌道。
戚循摇头:“无事。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刚才所见,若是对外提出一言……”
他回头,敛下沉肃,对那弟子笑了一下:“可别怪我不客气哦。”
弟子面色骤然惨白,猛地跪下:“晚辈自然——”
话未说完,戚循已入霜海。
他脸上笑意全然消散。
想到阿雪……
他从照水来落月的这一路,仿若烈火炙心,格外难熬。
偏生来了落月,还是无法见到阿雪。
他循着刚才灵力躁动之源往里走,来到谢折风过往八百年来压制心魔之处。
结界已被震碎,风雪之中,莲台之上,谢折风本体端坐其中,双眸紧闭,眉头紧皱,眉心雪莲剑纹浮现,挂着浓浓黑意。
“怎么会这样……?”
这分明是心魔大作的预兆!
谢出寒心魔已被根除两百年,怎么如今刚刚复苏,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这家伙在北冥发生了什么!?
风雪倏地更急了。
戚循心下一紧,顾不得其他,赶忙喊道:“谢出寒!!!”
言语不过徒劳,风雪愈来愈大,仙者灵力眼看就要再度荡开。
戚循顾不得其他,正待冲上前去拼死拦住谢折风的失控,可还未动手,端坐于莲台之上的人却倏地冷静了下来。
又是瞬息之间。
风雪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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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第二十七城剑阵前。
“师兄……”
“师兄。”
“……”
心魔声音愈来愈急,越发得意了起来。
他闭着眼,眼前却仿佛站着两个人。
是师兄抱剑含笑看他的模样,也是宿雪面色沉静疏离地避开他目光的模样。
心魔仿若藤蔓爬满他识海,根茎腐蚀了他所有理智,摇晃着他的意志。
可也正是这一声又一声的“师兄”……
北冥危急,背后之人为祸四海,浊气之祸隐约又起。
不论宿雪是不是师兄……
师兄不会想看到两界涂炭。
若宿雪当真是师兄,北冥如此危机,他更该全力解北冥之难,以保证宿雪的安危!
识海倏地静谧了下来。
他缓缓睁眼。
不过须臾,裴千还在问:“谢道友?谢道友你怎么了?”
谢折风无言。
“谢道友?”
突然——
谢折风颤了一下,忽而吐出一大口鲜血!
乔吟和裴千尽皆一愣。
他却抬手,满不在意地以灵力擦拭血迹。
“无碍,”他哑着嗓音,说,“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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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内。
谢折风等人离去后,刚才沏茶侍奉的童子这才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手中端着新泡好的温热茶水,问:“这位仙师,茶水冷了,我给仙师换一杯……”
安无雪回过神来,面上恍恍之色稍减。
师弟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冷息缓缓消散,他乱成一团的心终于落下。